杨业兴在娄烦那间院子里都快闷出鸟来了,整整呆了十天之后,才终于得以走出院子。
和被软禁在周围的诸多士子一样,杨业兴走出院子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跑,赶紧跑。
但娄烦这地方进来不容易,出去也不容易。
所幸杨业兴没忘记自己是来做买卖的,而且罗文天也早早在院子外等着了。
一见他出来,罗文天便上前致歉几句,然后带他往黑山矿场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杨业兴眼睛都看直了,一是因为十天没见过外面的光景,二是因为娄烦是个神奇的地方。
这地方几乎没有闲人,老百姓们不是在开垦农田,就是在修水利,只走了几里路他就看到了三个正在挖建的水库。
他甚至看到很多百姓在山上种着什么,一群人在前头拿锄头锄两下走一步,另一群人跟在后面边撒种子边用脚拨泥土。
杨业兴越看越好奇,忍不住问道:“罗公子,他们在种什么东西?”
罗文天朝山上看了一眼,笑道:“在种草。”
“种草?”杨业兴眼都大了。
“嗯,种草。”
“这……漫山遍野都是草,为何还要种草?”
“我家大人要放羊。”
一听这话,杨业兴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
罗文天又笑了笑:“起初我与杨先生一样满腹疑惑,明明山上有草,为何还要花费人力物力去种草,但我家大人说,羊群总有一天会把山岭都啃秃,到时候一下雨,这些山岭就藏不住水了,山泉水井什么的都得干涸,山上的泥沙也会被冲走,一下大雨的时候还很容易发洪灾。”
“若是把吕梁山这些山坡都种上草,既能养好大一群羊,还能给这片地方藏点水,这叫百年……啥来着?对了,百年大计。”
杨业兴走南闯北数十年,见过许多稀奇古怪的事,但仍听的一愣一愣的。
种草放羊这种事,他还是头次听说,种草藏水这种事,也是第一次听说。
可这法子行得通吗?种一亩地又能藏多少水?能养多少头羊?耗费的人力物力为得过吗?
罗文天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笑道:“我家大人种的都是些特意挑选过的牧草,种下去十年八年之内都能用,当整个静乐和岚县的山岭都种上绿油油的牧草时,能养几十万头牲畜。”
杨业兴咂舌不已:“要把这片地界的山岭都种上,得花多少年时间?”
“这我就不清楚了,有可能是十年八年,也可能是几十年。”
“十年八年的时长,当官的都换两三茬。”
杨业兴摇头惊叹不已,又忍不住问道:“你家大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罗文天神秘一笑,道了句:“高深莫测。”
杨业兴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往下问,只一边四处观望,一边随罗文天策马前行。
临时突击搞出一大批石灰之后,秦川招了两千新来的饥民上石灰厂干活,然后让矿工们回到铁场和煤场继续开炉炼铁。
秦川就在矿场,杨业兴抵达时,便领着红衣侍从站在矿场门口等候。
瞧见那支火红的军队,杨业兴有些紧张,但又忍不住远远打量秦川。
“杨先生,欢迎欢迎。”
见他们走近,秦川笑着迎了出来。
杨业兴急忙下马,拱手行礼,恭敬说道:“草民杨业兴,见过秦大人。”
“哈哈哈哈,杨先生,你是来谈买卖的,不是来见官的,请勿多礼。”
“多谢秦大人。”
“杨先生请。”
“大人请。”
杨业兴微微弯着腰,慢一步跟着秦川进了矿场,眼睛不住地四下打量。
走到里面,远远瞧见两座冒着烟的大鉴炉时,杨业兴不由瞪大了双眼。
这两座高炉,跟他见过的大鉴炉不太一样,主要是高炉旁边还多了两座小炉,一座炉顶几乎封了起来,另一座四四方方,就像一个大风箱,还砌砖连着大鉴炉,也不知是干嘛用的。
他隐隐觉得,娄烦之所以能炼出品相那么好的铁料,靠的就是那两座小炉子。
秦川看到他上的神情后,也不出声,只领着他往存放铁料的库房走去。
精炼炉和热风炉本就不是什么保密的东西,来矿场干过活的人都见过这两个炉子,甚至在矿场四周的山上也能瞧得见。
但知道里面结构的人只有参与建造的几十个工匠和炉丁,知道炼铁流程的人,只有十几名负责操作的炉丁,知道其中原理的,只有他和严三七在内的寥寥数人。
娄烦铁的诀窍在于高温煅烧出铁水,然后在坩埚里吹空气搅炼,并加入石灰石等以此来去除杂质,这一套方法可不是单单看个精炼炉就能学到的。
而且,秦川对炉丁的管控很严格,不许他们和家人随意离开黑山,有重要事情要离开的时候也要有关帝军陪同。
杨业兴眼睛一直盯着那两座奇怪的炉子,直到秦川将他带进库房。
他来娄烦的目的就是为了确认这里有大量铁料,并查验这些铁料的品相是否如一。
进了宽大的库房,看到堆积如山的铁块,并经由秦川同意之后,杨业兴便拿着西洋镜,领十几个随从在铁块堆里抽样打断,仔细检查。
秦川也不急,等他抽样查够之后,又领着他出门,去一处露天铁料场继续查看。
铁场的库房并不多,所以大部分铁料都是露天堆放的,吕梁山区空气干燥,生锈现象并不多。
在堆积如山的铁料四周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