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古往今来从无人走过的方向,到底该如何走出通衢的道路来?
无人教柳元正。
无垠光海之上,那紫金道宫的虚影再度显化,最后又在柳元正的眼前,一点点崩塌与溃散,仿佛是昔年雷天坠世的重演,是某种道法凋敝的复刻。
这一次,柳元正端坐在无垠光海上,没有在徒劳的重复出手,反而凝视着紫金道宫溃散到尽头的一缕烟尘,自身陷入沉思之中。
一切原本都近在眼前了,只差一线,柳元正的道境便可以跃出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步,但是只这一步,似乎要将机缘化作恒久的遗憾。
“我所缺少的,当真只是最后的那一丝底蕴么?此道不成,到底根由在何处?”
柳元正试图从多个角度审视这个结果。
是因为新道难开,要做前无古人的事情,注定要受前无古人的磋磨?
还是因为最后这一步的艰难超乎了自己的想象,要做成还需要更多的底蕴来夯实?
又或者,自己敛尽雷天最后的底蕴,欲要熔炼诸法于一炉,但是凋敝的道与法,昔年从根上,便有细微的误差?
最后的念头乍一浮现,柳元正悚然而惊。
故去的道与法,注定要被新道覆盖,取而代之?
很快,柳元正又否决了这样的想法。
倘若世上红尘浪滚滚,正确的事物永远存在于未来的光阴中的话,那么古往今来一代代天骄妖孽们追逐长生的道路,岂不皆是徒劳?
倘若修行修到最后都是镜花水月一场空,那么注定真正的道与法,便是未来的光阴之中也不会存在!
正确的道与法,永远都是相对的一种说法。
那伪妖神雷纹,对于蚣蝮大妖而言,是走向古妖神之境正确的道与法。
那雷元殿的势,是昔年先贤定鼎雷天时,选择的正确的道与法。
那雷道碑所书,是雷师一脉直通天门主境界的真意,是古祭法中正确的道与法。
一门前无古人的道,注定不是旧有的事物纯粹的堆砌便可以搭建而成。
此三者,皆不是修行紫府之道正确的道与法。
“所以,从开道的角度而言,诸般底蕴还需重新梳理?从源头上磋磨,更正那些细微的误差?”
一念及此,饶是柳元正如今的心境,也不禁苦笑摇头。
早先时准备着手更易左道宗师所留世的法门,彼时柳元正想到这些,都不禁心旷神怡。
可如今等自己真正走到这一步的时候,反而变成了更易伪妖神雷纹,更易雷师一脉传承碑文……
沉思之中,柳元正再度伸手,捧起光海之水。
无量明光在他的掌心兜转,显化成一道又一道篆纹,重新从柳元正的面前复刻紫金道宫显化的一幕。
这一次,柳元正不再急躁,而是一无尽平和的心态观察道与法交织共鸣时的细微变化。
与此同时,柳元正的思绪也更为渺远。
“凝炼紫府,是要鼎立于气海丹田?还是鼎立于泥丸宫灵台之上?”
“以玄门法来看,走到这一步,开始接触道果,凝炼三身,皆坐于泥丸宫灵台;以古祭法而言,走到后面的境界,从昆仑山至鹊桥客,再到天门主,也是在一步一步往上走……”
“这是修行上的大势,长生道途,自命功而始,而渐入性功根髓,性命双修之间,以命功入门,以性功证道,如此思量而来,大抵是要在泥丸宫灵台鼎立紫府之道!”
“借假求真……昔年炼气期时,我斩丹田一角,凝练五灵元珠,至于筑基境界,更以整个丹田凝炼八宝玄雷池,这是我道行之始,如今后面的路,又要如何去走呢?以紫金道宫将整个泥丸宫取而代之?”
“若只炼一角,来日复炼紫金道宫,对于灵台而言,是否将会是无法承重之负担?”
“这是殊途同归的一道,我以紫府取代化神道君之道,同样要涉及初步凝炼道果的境界,聚往昔底蕴而成圆融道果,这个聚往昔底蕴,我又该如何去做……”
“……”
伴随着思感与念头的蔓延,无数关乎于新道的思绪诞生,相互间碰撞。
最终,那复刻的一幕再度走到终途,巍峨的紫金道宫在自己的面前崩溃,化作光雨,化作灰烬与尘埃,溃散在自己的面前。
原地里,柳元正却已经裹挟着思感与念头之中的无尽思绪,于无垠光海上空,于驻足之悟境中,入定。
月华雾霭席卷而来,再度将柳元正的身形包裹在其中。
因为最后缺少的一步底蕴,柳元正推翻了自己构建的整个蓝图,甚至从这样的基础上,不断往根髓处追溯。
倘若是两道并行,以柳元正如今的底蕴,不论是玄门法还是古祭法,柳元正都有信心创法,创出圆融的修法来!
但是看到了新道在前方绽放出了璀璨光芒,看到了那一条可能存在的斑斓道路之后。
柳元正注定不会甘心!
他注定要窥见紫府之道的风景才肯罢休!
月华涌动,雾霭沸腾。
无量的烟尘之中,似是包裹的不止柳元正的神形,那其中,似是存在了一尊无法想象的庞然大物,起先时,像是蚣蝮大妖如擂鼓一般的呼吸吞吐,再之后,像是雷元鼎定鼎阴阳一般的契合自然道法。
直至最后,那月华雾霭之中涌动的无量明光,只是看去一眼,便几乎有着不可言说的恐怖。
他盘膝入定的原地,平静的海面在逐渐的泛起波澜。
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