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虚空深处。
柳元正身裹道法天地之力,脚踏在间合虚实之处,蹈空步虚而行。
在他的身后,则是紫霄雷元天女随行,昔日受无量仙光洗礼,曾经近乎圆融的道与法已经在她的身上被消磨去了九成九的痕迹,但修道者智慧奥妙之所在,从来不只是法力本身而已。
紫金道袍的下摆微微地颤动着,莲步清移,雷元天女的每一步,那姣好身段上的一举一动,甚至连发梢在虚空乱流之中的舞动,似乎都蕴藏着某种无法言喻的道韵意境,天女容颜一派肃然,似是斩断七情,出尘而遗世,天心即精神,道法即血肉,那优雅而曼妙的动作,似是撬动着天地间道与法的弦,她不曾施展遁法,不曾脚踏间合虚实之地,可万道在她身侧,虚实合于她的足下,诸相化作轻柔的风,伴着缥缈空冥的雷音,推动着她的身形徐徐前行,紧随在柳元正身后。
技近乎于道!
这种身在道法之外,又身合万象之妙的精巧,甚至是连柳元正都未曾窥探到的高邈境界。
那是无量仙光都未曾从雷元天女的身上洗去的圆融智慧。
只是此刻,柳元正却没能有太多的心神关注在雷元天女的身上。
此行已是归程,柳元正在调动着自身磅礴的思感与念头,竭力的适应着那磅礴的气运之力与香火之力的灌注。
一朝白阳法会,伴随着道人一步步的攀登,在整个玄门之内造成的影响,甚至远胜昔年太华法会。
诸修因他的成就而震惊,又因仙乡诸圣的赏赐而缄默失声。
但道人心中清明的很,自己引诸禅归玄,不过是这场赏赐盛宴开启的由头罢了,前面诸圣赏赐之物,更像是仙乡部分存在,因着自己开辟新道,而进行的投注,有没有引禅归玄的功业,诸圣也会寻上一场名目,找机会送到自己的手上。
反而最后关于玉都神道的赏赐,才像是对于这场功业的真正回应。
端看去时声势鼎沸,仔细想来,却也不过是惠而不费的嘉奖而已,说到底,神道与仙道本乃殊途,倘若换做旁人,便是敕封神君之身,除非登时间摸了脖子魂归仙乡,否则也难享神君之尊贵,不过得些香火之力来,至多于仙道修行之中,蕴养些宝器,使之本源与道韵更为灵动罢了。
但恐怕连仙乡诸圣群仙也未曾料及,最后这在他们心中可有可无的赏赐,对于柳元正先天紫府境界的修行,反而是重中之重!
炼纯阳法身于神魔祭器之内,香火之力与气运之力,本就是道法天地壮大必不可少的资粮,此间赏赐之收获,不亚于前面诸圣的接连投注。
在探寻先天紫府之道的极限与边界上面,柳元正此刻所拥有的底蕴,放眼望去,已然是一派坦途。
不多时,柳元正磅礴的思感与念头也缓缓地归于了平静。
磅礴的气运之力与香火之力加身,短暂引发的紫府天地动荡已经在道人的调和下归于平稳。
柳元正已经适应了这样的变化,于是,柳元正方才有余裕,分出泰半心神来,放在身后不远处随行的雷元天女的身上,感悟着那恍若随道而动的精妙“舞蹈”,同时,另有半数心神,却沉浸在辞别法会之前,与静海道人的最后交谈上面。
无端的,柳元正又在喟叹着往昔未曾察觉的诸禅之智慧。
说来也奇,修行至如今擎举道果的境界,柳元正愈发轻视资质,而愈发看重智慧。
本意里,柳元正本想以白阳法会为发端,以此开启一场行走在中土西方诸禅之间的云游,一宗一站,以此不断鼓噪大势,吸引整个玄门的目光,也不断牵扯着诸转世古仙的心神。
这是柳元正最初时的谋算。
但在静海道人传递诸禅想法的时候,却用一种极尽委婉的方式拒绝了柳元正的想法——不日之后,诸禅宗掌教,当携宗门禅经原本,亲赴中土之东,叩拜五雷仙宗山门,访引玄神君之道场,亲问法门之事,以成佳话。
今时不同往日,柳元正不在意的地方,诸禅却不可轻慢,唯有如此,方显十足诚意。
听闻此言,柳元正遂从善如流。
不得不说,在投诚这件事情上,偌大尘世,再无比诸禅更为通透之辈了,从昔年投诚极乐佛主,再到玄门中兴后归玄,再到如今柳元正开启入玄之径,万载悠悠,诸禅愈是凋敝,愈显这种风吹浪打之中安然而存的生存智慧。
仿佛是旁敲侧击之间,有洪钟大吕响彻在柳元正的心境中。
近些年罕有的,柳元正再度开启了对于自我道心的拷问,归根究底,数年间超然的姿态,多多少少还是影响到了柳元正的思绪,追溯昔年微末时,兢兢战战以《心窍玲珑篇》从玉岭山南走入五雷仙宗,他终归失去了许多谨慎心态。
继续以这样的心思闯入大争之世里,依仗着雄浑的底蕴与高邈的道法,柳元正或许不会面对甚么殒身之厄,但心绪飘忽之间无视掉的些许细微瑕疵,或许注定会在争局的终末时酿成苦果,教柳元正倒在最后几步路上。
此刻,神魂居于祭起内,以道火为熔炉,以神念为利刃,柳元正在不断的拷问之中,一点点斩去部分思绪,于虚实交错之间,投入道火之内焚烧成虚无。
某种身处超然之中的“道心通明”被打破,身周虚空乱流不断的涌动着,柳元正似重新感受到了狂风浪涌之中的飘渺不定,可与此同时,昔日书经创法时的求道之乐,再度回归了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