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柳元正真正凌空驻足在无何有之乡中的时候,道人的身侧,是元婴道主泰然静立。
两人的面前,是真真光怪陆离的一界。
这世间一切有相,一切诸境,似乎在这片天地间都能够找到映照的痕迹。
可一切自然,在这里却也绝非自然。
那熟悉的场景在逆溯光阴与岁月之路的尽头,全数呈现出诡谲的模样。
一切都是扭曲的,一切都是渗着邪祟的,一切都是那般教人不寒而栗的。
起初在路上的时候,柳元正不是没有畅想过无何有之乡的场景,毕竟昔日里惊鸿一瞥的时候,道人也曾窥见过一鳞半爪。
可如今看来,诸相非相,他到底还是小瞧了无何有之乡,远远地看去,此界深处,甚至有灰烬与尘埃一同落下的遮天大幕,恍如东土一般的景象,教无上瞳术都无法堪透的黑烟妖尘。
没有古妖神遗蜕,没有神形陨灭的玉矿残存,但柳元正感应到了一股恍若亡魂呼啸的刺耳呜咽声音,那一切的光影,这无何有之乡中的一切诸相,都是掺杂着某种执念的道根仙基在光阴里的倒映。
柳元正甚至很敏锐的感应到了其中数道熟悉的波动。
源自于大浑天王,源自于十二浑天神煞,源自于大玄天王,源自于数类玄天神煞。
那是他曾经接触,又曾经脚踏着天河,生生打碎过的存在!
这其中的大多数仍旧沉寂着,所显照出的诸相,也在无何有之乡中,恍若定格。
但仍旧有部分,蕴藏着连柳元正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活力,似乎被那残存的魂灵执念引动,恍若山呼海啸一般,化作洪流,朝着无何有之乡的“出口”,朝着两位道主立身之地,呼啸倾泻而来。
两人仍旧沉默的驻足在原地。
但伴随着一道又一道的“浪花”打落,不时间,光阴与岁月交叠的帷幕之中,便有元婴道主的身形显照而出,将浪头轰成齑粉,抽调内里酝酿的道法丝弦,抚平那些倒影所酝酿的波动。
一应万应,随世感应。
而与此同时,元婴道主的真身,仍旧驻足在柳元正的身旁。
柳元正在关注着那显化万方,无所不在的道主身形,显然,在观览了柳元正所赠送的法门之后,道主已经窥见了紫府之道的真意,开悬道图之后,驻足在了新道之境,免去了寿数之劫,复返逍遥之玄景。
而与此同时,元婴道主却在关注柳元正,关注道人所驻足的五炁朝元境界,关注新道之上的高邈与超然。
于是,良久的沉默之后,元婴道主和煦的收回了注视的目光。
“老夫原以为,你还要和他叙话说上许久的,毕竟,在你还未来的时候,闻听紫府之新道,当时,你是没有看到他的欢欣与悸动,古玄门初年公认的当世才情第一呐,老夫从未有见过他这般展露七情。”
勉强算起来,这是两人第二次道左相逢,但是有魏清秋再其中做牵系,这般逢面,倒也未曾有甚么生疏可言。
闻言,柳元正只是笑了笑。
“许是因为悬空大墓的缘故,太教人悲伤了些,本还能聊得再深刻些的,但也只好浅尝辄止了,不过今日见得无何有之乡玄景,已然是长足的收获。”
元婴道主亦是随之点了点头。
“元易,你得理解他,事实上,咱们俩算是前后脚来这儿的,也不过是片刻的功夫,驻守无何有之乡,已教老夫感受到长足的压力,镇坐此间,真真是分毫的松懈都不可有,而在你我逆溯而至之前,掩月道友已经驻守此地,从古玄门初年,至于今日呐!哪怕此地光阴逆乱,岁月繁复,但仍旧注定是一段极漫长的时间……所以,不要试图用寻常人的心绪,去理解他。”
闻听此言,柳元正一怔。
“前辈所言,难不成掩月道主已经疯癫了不成?”
元婴道主挑了挑眉头。
“你觉得他不疯么?”
“端看去,比之如今尘世的诸多转劫古仙,掩月道主显得还要更为仙风道骨些,纵然近日里悲恸万分,无论如何也谈不上一个疯字罢?”
“事情不是这样论的,他的根底你该清楚才是,二代月师的遗腹子,昔年世外仙道初代冥师的血裔,掩月道友于古玄门初年的处境,你大约也能料想到一些的,总归,都是些不大好的事情,再然后,他驻足在这样诡谲与邪祟的地界,又是万古孤寂光阴,正常人经历这些,岂有不疯的道理!可我见时,你见时,都言说掩月道友如今仙风道骨,这本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到底是修过《心窍玲珑篇》的人,柳元正在第一瞬间就明白了元婴道主的说法。
“这般说……”
元婴道主更是颇为感慨的摇了摇头。
“老夫逆溯光阴岁月而来,虽说有为了修行证道的目的,可也同样怀了将掩月道友接引回尘世的想法,这万古一世争渡,鼎立冥府乃是重中之重,这世上,再没有谁比他更适合做这件事情,可老夫也未曾想到,你竟来的这般快!
于道法万相上面,元易,你或许比老夫更为精湛许多,可这么多春秋也不是白经历的,这众生诸相上,老夫看过的远比你多的多,万古孤寂,忽然间咱们前后脚到来,不是甚么好事儿呐,掩月道友接连醉了两场,本来就是明证!
心里的一根弦儿崩了许多许多年,那一口气一旦松懈了,还不知道要变化出甚么样子来!本意里是想让他给你多说上几句,老夫也没有想到,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