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胡嫈部署‘光复故土’行动的同时,一街之隔的朝鲜王宫内,李芳果接见了他的大舅哥。
“大明的顾问团实在是太可恶了,他们把咱们的朝廷、地方变成了他们的菜园子,跟那群异族新贵们一起瓜分权力,欺压我们的百姓,您的话,连这王宫都出不去就变成了一张空文。”
大舅哥忙着扇阴风点鬼火,说的李芳果面色难堪至极。
“再拖下去,就全完了,现在道府乱、地方乱,三千里锦绣河山狼烟滚滚,祖宗社稷摇摇欲坠,几百万朝鲜子民需要他们的君王,需要您站出来拯救他们。”
看着李芳果,大舅哥阴沉着脸鼓动道:“杀死胡嫈、杀光每一个所谓的大明顾问,杀光朝堂之上的精明党,武力夺权,然后统领汉城大营之军灭光道府的蛮族,最后平勘地方暴民叛乱,实现国家之实质统一,集全**心、民心,保社稷山河。”
上嘴皮碰下嘴皮,倒是挺会画大饼。
李芳果有些动心,但一想到汉城外的大明驻军,又心里打起了鼓。
“大明太强大了,明联更是庞大到几乎等同上百个朝鲜,咱们骤然而反,无疑是鸡蛋碰石头,死路一条啊。
万一明人的皇帝暴怒,遣大兵压境,怎么抗?”
“那就这般眼睁睁的等死?”
大舅哥急了,一把抓住李芳果的手,怒视着后者的双眼:“最多一两年,朝鲜就亡国了,岂可因我等之惧死,而眼睁睁看着祖宗江山毁于一旦。
社稷蒙尘,神器易主,这是民族之大耻。
汉人文天祥有一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活着总有死的一天,死得其所才为真男儿,怯懦苟且,囚于南京此间乐,不思蜀,何颜面见祖宗。”
李芳果被骂的面红,但还是摇头:“造大明的反,要夷三族满门,琦儿还小,不该因我而死。”
“比起李芳远来,你属实枉为人君。”
大舅哥义愤填膺,怒目喷火,恨恨的咒骂了一句后甩开李芳果,转身就走:“你不敢我敢,王宫禁卫,皆我心腹,我这便召集旧部,杀了胡嫈。”
看着大舅哥离去的背影,李芳果噗通一声瘫坐在地,仰天长叹。
身边的内侍看的心疼,上前来扶,却见李芳果已是泪流满面。
“王上。”
“不要叫我王上。”
李芳果泣道:“我有何颜面做朝鲜的王,我只想偏安一生,守得人子之孝,守得亲友之情,但芳远囚禁父王,逼其禅位与我,他错了,他该自己坐这个王位。
我错了,当年他谋反,我该把王位拱手让出,不该因贪恋而请明军入朝。”
“王上就算当年不寻明人,明人就不会来了吗?”
内侍反而看的通透:“明人皇帝是野心勃勃的qín_shòu之君,他就跟成吉思汗一样,眼里只有征服和杀戮,十几年灭了那么多的国家、种族,他的军队在他的指挥下,杀了几百万、上千万人,朝鲜离明如此之近,早晚都会有亡国一天的。”
“你说,我该怎么办。”
李芳果走投无路,一把抓住这位身边老奴的手,无助的问道。
“老奴是个阉人,没有子孙后代,若让老奴选,生死都不重要。”
内侍扶着李芳果走回他自己的王位:“王上的后妃、子女当年被大君杀害了,丧妻丧子之痛已受一次,眼下王子还小,王上却老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不该再来一次。”
念及亡妻亡子,再想想膝下幼子,李芳果顿时嚎啕大哭。
“我自幼奉儒学为圭臬,知晓忠孝仁义,也确实做了一个事君以忠、事父以孝、事弟以谦、事妻以敬的人,我做了那么多讲义上正确的事,但为何世间万般苦难,没有一件放过我啊。”
李芳果哭了许久才收声,整个人却陡然间仿佛年轻了许多,变得锐气盛人,杀气凛凛。
“你去召金钟炜来,就说孤改变了注意,决定与他共谋。”
内侍看了看李芳果,默声点头,而后快步离开。
不多久,方才怒意离开的金钟炜就匆匆跑了回来,兴奋不已:“王上英明。”
“一切都交给你了。”
李芳果上前,郑重其事的拍了拍金钟炜的肩头:“事不宜迟,早早行事吧。”
金钟炜单膝跪地,大声应和:“臣必不辱王命。”
意气风发的金钟炜转身欲走,却陡觉后心一凉,继而剧痛无比。
艰难转头,对上了一双杀气喷薄的眸子。
那是他从未在李芳果脸上见过的果决和狠辣。
“你!”
金钟炜双目滴血,咬牙仅说出一个字,就咽气而亡。
李芳果握住匕首的手剜碎了他的心脉!
“世间之苦,不该我一人独受。”
亲手杀死自己的大舅哥,李芳果恨恨的吐了一口口水。
“向胡使尊说一声,就说朝鲜纷乱,孤病体残躯,无力躬行,劳其自行决断吧。”
李芳果的心灰意冷,无疑助推了大明在解决朝鲜问题上的进程,卫国党派官员开始终日惶恐不安起来,而随着江原道等地大规模义军与新豪强阶层频繁爆发大战之后,严峻的局势开始持续折磨着整个朝鲜上上下下。
官员门阀、豪强地主、黎庶黔首。
他们一睁开眼看到的,永远都是无休止杀戮、鲜血、死亡、哀嚎和绝望。
再坚硬的神经也有扛不住的时候。
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