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碎说的太对了。
云驹不由想到百灵夫人求药救叶时禹,叫他刚刚燃起的雄心壮志顿时熄灭成冰冷的灰烬。
要上前吗?要继续坚持下去吗?
他决定不管不顾了,就算眼前烧起火来的不是百灵夫人,而只是一个陌生的路人,他也不能不管不顾的。
他忍受着时间所有生灵都无法承受的灼身之痛,命令全身的神经更加粗钝一些,不要被一点点小火焰烧得敏感。这一招他轻车熟路了,浑身麻木了一样,感觉不到什么灼热的疼痛,祁北爬上上树梢,抓过那个模模糊糊的身影,大叫:“百灵夫人,快走。”
那人转过头来。
在火焰烧到眼睛里之前,他看清楚了她露出来的半张脸庞。
咦——?
被火焰包裹的不是百灵夫人。
似乎是一张陌生的脸。实际上火势太大,他根本看不清楚那人的面孔。
不是百灵夫人吗?
那人张了张嘴,他依稀看到了点儿她的嘴型。
“你是谁?百灵夫人哪里去了?”
祁北四处寻找,烧干三界的天火之中,寻不到百灵夫人的身影,
他大叫着发问。
滔天大火中,那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缓慢地抬起了手,伸向他,在他眉心一点。
找不到百灵,祁北顿时着急,伸过来的手并未触碰到他,祁北就一把将那人从树枝上推了下去。烈焰是从下往上直窜云霄的,正巧跌入噼里啪啦炸裂作响的火星中。祁北的心底忽然响起来个声音,张口间居然叫出了个让他自己都胆怯的名字。
“金乌神——”
小碎立刻喊:“主人,主人,你听,他在喊金乌神!”
“金乌神?”
眼皮好像被人翻动,祁北仔细辨认两人中,那个稍微陌生的声音,有些苍老,莫非是说书老主人?难道小碎已经找到解药了?
树上人影被烈焰吞噬的刹那,滔天火光刹顿时淹没在从地底涌起的黑夜中,永夜之阴影无边无际。
仿佛时间过去了很久,很久……
祁北浑身变得不能动,唯独意识在胡乱想着,由小碎带着,能及时找到主人求药吗?来得及救活百灵夫人吗?
他坠入了无底的黑暗与混沌中,沉重的感觉席卷全身。离开了火烧的幻境,他抬不起手,迈不动脚,说不了话,什么都不能做。小碎反反复复给他探鼻息,喂下救命的药丸。逐渐地,可能是身体与真实的世界有了连接,祁北的思维也开始现实起来。云驹一骑绝尘追逐天上百灵鸟儿去,踏遍九鼎国的浪漫之旅,始终都是一场梦境。
能够成功将身体上的一切触觉麻木掉,他可以对彻心扉的痛苦不皱眉、不眨眼。可心中受伤的疼痛该如何停止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候,祁北恍恍惚惚地,又听到老人的声音在催小碎:“……你详细把中毒的过程讲给我听……”
过程,过程。
过程充满了不定变数和各种意料之外转折的过程,想想就脑壳发胀、脑仁疼。祁北努力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线,想看看身边是谁在说话。火烧枯树枝上,那个身影模糊,像极了她转身去救她丈夫的模样。
这份真心,究竟是不是错付了呢。
他不禁深深怀疑自己。
被永生花淹没的危机时候她喊的是御官的名字,毒虫大群袭来的时候她跟在丈夫身边,终于得到了救命解药,她看淡生死,毅然决然让给叶时禹。
啊,叶时禹,这个名字听着就无比讨厌!
悲哀的祁北提不起力气,不由想起了四个字:及时止损。
真的该止损了吗?
可怎么止得住呢?情由心生,难道要把他的心脏剜出来彻底焚烧,叫他永远从世界上消失,没有了身体以及骨肉承载的记忆,情才会随风消散吗?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看上去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怎么就一眼认准了她呢?
想想看,似乎她,其实从来没有把叶时禹之外的人当成回事。以拳拳之心对她的自己,坚持走下去的根本就是条不归路。可真是个笑话。
“祁北?祁北?能听见我说话吗?”
“小……碎?”
白衣小少年挑挑眉稍,祁北昏迷不醒的时候,他十分急切,关心他的生死,现在祁北醒了,小碎不由耍着性子,故意做出冷言冷语:“呦,你还没死呢。”
“……”
祁北揉了揉眼睛,模糊的视线中逐渐出现了说书老人的模样。看来在昏迷的时间里,小碎马不停蹄,终于找到了主人。
老先生探过身来,揪了揪祁北的眼皮,观察他瞳孔涣散的状态:“不是大问题,毒性慢慢缓解,休息阵子就好啦。”
祁北松了一口气,既然已经找到,自己会活下来。
他下意识地,想起只服用了半颗解药的百灵夫人。
两天,小碎说两天时间,那么——
“我们离开风临多久了?”他张张嘴吧,可怕的毒性让他的喉咙如同干热沙漠,沙砾摩擦的声音,就是他动喉咙说话的感觉,“还剩多少时间?”
小碎恶狠狠地诅咒:“我真希望他俩死了算了,都别来折腾你。你看你都这样子……”祁北耷拉着脑袋,小碎一跺脚,还是心疼他,不忍心把话说重了,就不再言语。
说书老人转了转祁北的脸庞,观察到他的面色发青,嘴唇发紫,看上去毫无生气,皮肤冰凉,再把把脉,毒性应当解了,可体征还是有些奇怪。
“现在有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