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时夏并不打算做什么,只是要问这两人几句话而已。
她一步步向那老妇人走去。
“就是,早就该过来拿钱赔给我了,我儿子被你们害得这么惨,是五十两换得回来的?!你们这什么吃食摊就不该开,弄出这害人的事没得让娃娃都跟着学坏了。我看你这模样,不如回去老实织布绣花,说不得也能卖个好价钱。我老婆子可是掏心掏肺跟你说的实话,看在你比他们几个稍微讲点理的份上。”老妇人顺着周围人的目光看向徐徐走来的冯时夏,顿时就不嚎了,利索地爬起来,志得意满地抬高了下巴。
“哑娘子真打算赔那老婆子钱了啊?五十两?”
“不会吧?就这样?”
怎么说呢,人就是这样奇妙的生物,本来大伙还站在老妇人的立场想,但这会儿瞧着她可能真的就得了这五十两的赔偿了,心里却又怎么都不得劲。
活像那钱就是从自己口袋拿过去的一样。
“哎呀,五十两太多了吧?我看顶多赔个三五两就了不得了。”
“就是,而且那证据确实不好说到底是不是啊,怎么就赔钱了呢?”
“这性子未免也太软了些,人家说赔就赔啊?人家要多少就给多少啊?啧!”
冯时夏丝毫没有理会周围人的目光和讨论,她在老妇人身前一米处站定,瞥了一眼看起来随时都可能倒下却已经支持了十几分钟的年轻男子,祈祷他能再多坚持几分钟。
环视一圈周围的人,好在她经常打交道的几个大多都在,摸摸有点被超常的人流量吓到的俩孩子,视线对上依然帮她撑着局面的屠户小哥。
接下来的重任就交给你们了。
她半蹲下来,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纸笔,把残留了干涸墨汁的竹节根拿了出来,从小家伙的葫芦里倒了一点茶水调和好。
“不是要赔钱么?哑娘子拿纸和鸡毛这是做啥?”
“啥鸡毛?那就是哑娘子用来写字的,少见多怪!”
“……,那你知道哑娘子要写啥?”
“我猜是没钱准备打个欠条。”
“哑娘子还认字?!”
“咋不认呢?少见多怪!”
“……”
大家都知道哑娘子又聋又哑,所以前半场辩论根本都没把她算进来,这会儿见她拿出纸笔,有见过她认字的人或者以为她认字的人都觉得她是要写欠条了。
大家左看右看,不约而同低声询问谁会认字,得到答案就把人拖到前头来,想让这些识字的帮着看看哑娘子到底会怎么写这张欠条,至于她卖的糕是不是吃坏了人反而都没几个讨论了。
“咋?欠条!我老婆子可不认欠条,你这儿生意做这么好,东西都上百文一斤,不得每天卖十好几两银子?就五十两能拿不出来?!你可别给我来这套,我就只要现银!没有银子,一张破纸能给我家换吃的还是能给我家换药啊?!你这就是要我儿子死啊!”
“好哇!原当你还讲理呢,没想到心肝更是黑透了的,想打了欠条一辈子不还?想得美,你要是敢不还,我就跟到你家去,看你婆家到时候还要不要你这种害人的祸家玩意儿?”
听着大伙议论什么欠条的老妇人却站不住了,先搏一番同情之后接着出言威胁,甚至扑上来准备抓挠撕扯冯时夏一番。
“你还想干啥?!还想打人不成?!”赵弘诚一拦一推再次将人挡下。
刘达在后头不咸不淡咂咂嘴:“一天十好几两?当银子都是大风刮来的,从天上掉啊?”
虽然围观的人都猜测冯时夏赚得不少,但多少都是能估摸出来的。十好几两根本没人信,她每回就背那么些货来,全卖了都没那么多钱。
而且要真是赚十好几两一回的话,傻子才一直摆摊啊,买或者租个铺子难道不好吗?
反正她做的那些个东西大多也只有有点钱的才吃得起,离开菜市街换个门脸一点不耽误什么,可能还有更多人去呢,毕竟好些个讲究的人家自己是不会上嘈杂、拥挤又味道不好的地方来的。
而且有了铺子就再不用遭受像葛天那样的小人的欺负了,总归是好处多的。
冯时夏抬头就那么对那老妇人笑了一下。
老妇人却好像被什么东西从背后盯住了,遍体生寒,她不由自主地垂眸退了半步,再看过去,哑娘子已经低下头了。
众人见哑娘子镇定自若地用她那神奇的鸡毛笔在纸上开始写,纷纷屏息凝神地弯腰凑了过去,都想第一个瞧个明白。
“咦?不是写字嘛——”
“这是画画呢?我没看错吧?”
“要我说,哑娘子这画着实是太丑了些……”
“欠条不打了?这时候还有兴致画什么画?难不成哑娘子被这婆子一时逼疯了?!”
“啊?不会吧——”
赵弘诚和、苏阮、秦艽等几人都跟着把心提得高高的。
可看来看去,冯时夏真的在画画,而且是画她独特风格的那种。
没错,冯时夏是在画画,她还不想暴露自己不甚流利的语言,字也还认得不全,她想提问便只能通过画画了。
她还是画的火柴人来简单代表中心事件最关键的三个人物,画中的自己站在台板后,另外一边一大一小,代表对面的一老一少。
她挥手驱散了过分凑近让她有些呼吸困难的围观群众,跟着招呼了在场的几个“翻译官”,分别指他们给认了谁代表谁,想想她又稍微加了两笔,添了发型,这下肯定不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