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是很快的,阿元以前也是这么小小一只,现在一样长大了呀。”
他摸摸小孩的头,忆起那时候对方还在襁褓中攥着小拳头只会边挣扎边“哇哇”哭着要吃奶的样子。
于元太熟悉大哥这个表情了。
他眼珠滴溜一转,边对“二斤”说一声“要睡觉了”边把鸡笼盖关上,然后拖了于长的手把人拉到了屋后,指指小牛和小白呆的圈棚:“大哥,哑婆婆还把两只羊放我们家里了。”
这时的于长看着阿元邀功式的表情不知怎么走到的那圈旁,等真的看到上次空空的地方这回多了一大一小两只羊的时候,彻底无语了。
什么叫“还把两只羊放我们家了”?
眼前这事这像话吗?
这只是两只羊的问题吗?
带着鸡笼装鸡过来就算了,有特意上别人家建个羊圈围羊的吗?
这哪里合理了?
难怪上回他都没想通那女子用竹子特意围个圈、搭个棚是干啥的呢。
长久的沉默中。
“大哥,小牛和小白是不是好乖的啊?你一看也好喜欢是不是?”
好喜欢?
你哪点看出我喜欢了,弟弟?
全身白的小羊叫小白他能理解,怎么头黑身子白的不叫大黑、大白甚至小花,偏偏要叫小牛?
让一只羊叫小牛,这是人干的事吗?
太糟心了。
“小牛也是哑婆婆起的名字啊?”
应该不能吧?
“小牛是豆……嗯,是哑婆婆起的。”于元下巴抬到一半又点点头。
“喂过了吗?”于长最终只能干巴巴地问了这么一句。
接着他就再次见识了自己弟弟三天就养成的熟练喂羊功力,小孩几个屋子跑一跑,混好的料舀多满,碎豆杆抱多少,菜叶拿几片,都心里有数得很。
不得不说,比他都明白太多了。
他都得跟着后头学。
连这时为啥不能喂草小孩都能讲出个道道来。
去到后棚时看到两杆子满当当的灰绿、靛青色的布时,他都懒得开口问了。
只在见到柴堆上那数不清的各色泥坨子时实在好奇问了声。
“我也不知道是干嘛的,可能哑婆婆就是想玩泥巴,晒土疙瘩吧。大哥,你戳一戳这个,是不是软软的,很好玩吧?”
好吧,现在小孩连敷衍都懒得跟他敷衍了。
再瞥到村里都没有几个的石磨时,他上次已经被打击过的心再次被碾过一轮。
整整面部表情,他跟小孩打趣:“上回说给大哥磨豆子水?用这个磨?没想到我家阿元力气竟这般大了?”
哪知小孩羞涩看他一眼,指了指灶屋门后的角落:“这个我推不动。大的是大人用的,我还是小娃子,我用那个小的。”
这时,他才赫然发现,门后竟还藏着另一个一手来宽的小磨。
真是精巧得很,石料都不是常见的。
他都不知世上还有这般小的磨,能拿来磨点什么。
这一石麦子磨粉要磨到什么时候?
那女子怎会买这个?
一个磨难道还不够吗?
见于长一脸怀疑,于元哪能不上前演示一番。
推得那叫一个快。
“大哥,你看,我推得动这个的,明早就给你磨。”
于长心里暗暗起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这个磨是专门给你用的?”
“是哑婆婆给我和豆子两个人玩的。”于元笑眯眯的。
殊不知一个“玩”字就让于长再受了一次暴击。
这小磨一看就不是几文,几十文就能买到的,花钱买一个可能得几百文的东西就为的让阿元他们玩?
还让不让人活了?
他知道那女子的买卖挣钱,可竟然这么挣钱的吗?
别人辛辛苦苦一文不花攒大半月的钱她能随便拿来给小孩买东西玩玩?
难道这就是大户人家的朴素生活?
他以为大户人家即便不怎么缺钱,吃得好,穿的好,也买得起贵重的物件,但也不至于白白拿钱这么挥霍的吧?
可现在他觉得他可能是想错了。
“这个磨真能磨豆子?”
对这一点,他还是很怀疑。
“能的啊。我都帮哑婆婆磨过好多回了。我现在就去抓豆子泡,嘿嘿,不是抓豆子,是抓黄豆子。要抓两把那么多的,豆子明日来不来呢,再多加一点吧……”于元是行动派,嘀嘀咕咕的不管“小牛”是不是还饿肚子等着,就先去为明早磨豆浆做准备了。
最近每一次回来,于长便觉得自己弟弟又长大了一些,如今更是自俨然一个小大人的样子,样样事务都能做得井井有条的,他感觉既欣慰又心酸。
这种心酸不是因为小孩做这些吃了多少苦,小孩一直都是开开心心的,没有半点不情愿,他相信这种快速成长不是坏事。
他心酸的是自己不能陪在阿元身边见证这一切。
就这么一下子,他的阿元就在他看不见的时候长大了。
从那个还需要他抱着哄着的小娃娃变成了反过来想要帮他照顾他的孩子。
可一切有因才有果吧,如果他跟阿元是一直在一块,或许永远都无法见到阿元这一面的吧。
那时候的阿元一样很乖、很懂事,却从来没有表现过这样的张扬、肆意和狡黠,更多的时候是不安、隐忍和沉默。
说话不敢太大声,连哭都要躲到别人看不见的角落。
而现在的阿元,想笑就笑,不高兴也敢当面跟你甩脸子,行走说话都是一蹦一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