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凤沐心里明白着,他这样大哭,也是由于心里太难受罢了。
没有人知道,欧阳寻说的那一番话,在他稚嫩的心灵里,造成了毁灭性的创伤。而且,还没来得及去治疗,便让他去面对本是至亲至爱,他准备用一生去敬重和爱戴的罪魁祸首。他该怎么办呢?
他很伤心,很委屈,他不知所措,他不能说,不能骂,更不能开口质问,他只能哭,只能哭出来。
幸好有凤妃萱在,这是他唯一的安慰。
也是第一次,他觉得这个世上这么冷漠和无情,而他如此的懦弱和无能,除害怕,除了哭闹,他一无是处。而除了当他是宝一样的母亲,他更是竟然一无所有。
其实这些若放在从前,也没什么,因为他的世界本来除了凤妃萱就没什么了,但是千不该万不该让他尝试了父爱的滋味。
这种才刚刚拥有,就立即失去,而且这样的失去,不但快,还狠的滋味,就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刃,干脆又利落地在他纯净到没有一丝杂质的心灵里,划了一刀,痛得他难以忍受。
如果是父爱是这样的概念,那他情愿从来都没有过。对于四年前这个真相,和他存存在这个世上的目的,他真的好伤心,好难过哦。
他再也不要见到这个人了,再也不要认他了。
赵煜琬自然不知道小家伙此刻在想什么,他没有做父亲的经验,更不知道一个小小的孩子,为什么会哭成这样,兴许是身上不适,兴许是心中委屈,或者两者皆有。他知道他受了委屈,他心疼,他难过,他甚至情愿这一切都替他承受了去。
但是唯独接受不了,这个小家伙排斥他,埋怨他。
是在怨他没有将他保护好吗?
赵煜琬满腔的自责泛出心头,是的,他再强大又怎么样,自己的儿子都保护不好,白白让他受这样的罪。
埋怨他也是应该的,何况小家伙还这么小,肉团一样的小人儿,本就该被父母好好护着的。
做父亲,他是不够尽责,他也活该被嫌弃。但是他发誓,从今以后,一定会好好地补偿回来,绝对不会让他再受半点委屈。这样好吗?
赵煜琬在心里默默地念,默默地念,希望他的儿子,他的宝贝,赶紧好起来,让他好好地弥补回来。更希望他能和他站在统一战线上,征服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女人。
哭声终于停了下来,凤沐精神不济,耐不住这么久的闹腾,在凤妃萱的怀中直接就睡着了。不过四岁多的孩子,已经不是娃娃儿了,多少有些沉的,方才心急不觉得,现在一停下来,凤妃萱便觉得腰酸背痛的,这么抱着一个动作来来回回走了上百次,不但双臂就是双腿都软了。
还别说昨夜,她一夜没睡。想想,就烦躁得很。
幸好,赵煜琬这个混蛋虽然无良,但此刻还有点人性,知道体谅她的辛苦。见小家伙睡了,便立即主动地走过来,将人接了过去。
凤妃萱松一口气,揉着酸痛的腰,她不得再一次感慨,养儿真是不易啊!
想起以前四年来,上千个日日夜夜都是她独自一个人抱着孩子哄到半夜,甚至有时候他有点小痛小痒的,就这么摇着他睡到天亮,现在终于有个人站在她的背后,随时给她伸手帮她分担接应了去。那种感觉,她曾经想过千百次了,当真的实现了,却又觉得万千心酸,只想落泪。
而眼前,看着赵煜琬从未有过的轻柔,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放到床上,还不忘轻拍着让他睡得更安稳,凤妃萱心头缓缓泛起了温馨,久久没办法消散。
但奈何不了记忆深处那一段昏暗过去,就像随时出现的妖魔鬼怪,轻易便打碎了眼前的假象。
她迷茫地闭上眼睛,不忍再看。如果他们是一对寻常夫妻,那该多好?可是,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既然明知不可能,那又何必多想?
待她睁开眼,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无息地走到了她跟前。
赵煜琬目光垂下来,沉沉地看着她,似乎很苦恼地道:“沐儿方才似乎忘记我了,你说这是怎么了?他就要你抱呢?”
后面一句,不难听出,还有些吃味。
凤妃萱啼笑皆非,但是她很快便敛面上的情绪,淡然道:“他对陌生人想来如此。”
“额……”陌生人?赵煜琬瞪了瞪眼睛,刚张嘴想要反驳,却又被凤妃萱福了福身,礼数十足地堵了回去,“小孩子不懂事儿,皇上不必介怀,等他长大些能被人是非曲直了,自然就会知道那些人应该敬重值得敬重了。”
“不是,你这意思是说朕不值得他敬重了?”这下,赵煜琬炸毛了,好歹他也是这小子的亲生父亲好吗?怎么能说是陌生人呢?
再说,百姓对皇帝的敬重和儿子对父亲的敬重,能一样吗?这女人说话,怎么还是这么不知分寸?
虽然这么想,但是他还是不知不觉地用上了“朕”,这是要告诉她,他不仅是凤沐的父亲,还是皇帝。不管那一点,他都是值得小家伙敬重的。
凤妃萱抿了抿嘴,佯装惶恐地半蹲下去,“民妇不敢,皇上您误会了。”
“误会误会,误会什么啊?你是我老婆,他是我儿子,哪里来的这么多乱七八糟的道理?昨夜你骂我的时候,不见你这么恭敬?”赵煜琬呶呶嘴,赌气地将拽住了她的手臂。
她这样开口闭口皇上的,做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是几个意思啊?难道昨夜,还不够表达他的心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