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化作焦土的齐军大营,此时已被梁军占据,鄱阳世子萧嗣及许多梁军将领,正接见一名俘虏。
此人,是齐国宗室重臣、清河郡王高岳,可谓当今齐国国君的左膀右臂。
被俘的高岳虽然狼狈,却依旧昂着头,挺着胸,竭尽全力保持自己的尊严,哪怕,败军之将的尊严已经所剩无几。
他被人带到梁军将领面前,前方,居中坐在胡床上的一个胖子,年约三十来岁,见了高岳近前,起身,然后居然让人给他松绑。
高岳得旁人告知,说此人就是梁国鄱阳王世子萧嗣时,不由得多看了对方一眼。
“原来是清河王,失敬、失敬,请坐。”
萧嗣笑道,请高岳就坐,坐的同样是胡床。
事已至此,高岳也不含糊,坐下后一动不动。
两人语言不通,所以得人担任‘通事’,居中传话。
萧嗣不打算羞辱对方,因为这没意思,但两人素无交情,又是敌对关系,所以寒暄的话也没意思。
“不知浈阳侯在邺城可好?”萧嗣问,高岳很快反应过来,对方问的是昔年寒山大败被俘的梁军主帅、浈阳侯萧渊明。
萧渊明到邺城后,颇受礼遇,迄今都好吃好喝‘养’着,高岳便回答:
“浈阳侯在邺城很好,朝廷礼遇有加。”
“多谢清河王相告。”萧嗣微笑着说,“既然浈阳侯在邺城安好,那么寡人认为,清河王到了建康,也会无忧无虑的。”
“接下来,请清河王随寡人,到建康走一遭吧,一路上颠簸劳累,也是没办法,还请清河王见谅。”
高岳没吭声,满是不甘和无奈,他没想到自己打了十几年仗,居然会折在这里。
看着眼前这位三十岁出头的梁国宗室,他有些话想问,却问不出口。
萧嗣之父鄱阳王萧范,这几年坐镇淮南,高岳大概了解一些鄱阳王父子的情况。
前年年底、去年年初,朝廷派兵攻打淮南,鄱阳王父子率军抵抗,齐国没占到什么便宜,所以退军。
当时高岳并未在前线,但看梁军表现,感觉这对父子,用兵不是胆子很大的样子。
至于是谨慎还是无能,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他很难想象此次梁军竟如此胆大,敢施展如此匪夷所思的奇袭,认为可能此次奇袭的谋划是另有其人。
但就算问,又能如何?已经败了,再问,恐怕是自取其辱。
想着想着,高岳想到了拼死护送他突围的部曲们,这些部曲已经竭尽全力作战,悉数战死,没一个投降、逃跑。
这样也好,他被俘的消息传到邺城,这些部曲若活着,恐怕家眷都要被牵连。
萧嗣见高岳一脸灰败,知道败军之将没了精神气,也不多说,让人带高岳下去休息,当然,必要的看守是要有的。
回想此次作战,萧嗣依旧兴奋不已,不仅活捉了敌军主帅,还击杀、俘虏不少将领,要活的有人,要死的有首级。
并且收缴了许多印信、旗号,足以证明这支数万人规模的军队,被他率领骑兵突袭成功,歼灭大半。
如此一来,彭城没了援军,真要全力进攻,必能拿下。
但是,拿下了又能如何?朝廷没那么多兵力以及人力物力来守彭城,除非是五年前。
“彭城没了援军,我军只要全力进攻,必能拿下。”李笠如是说,其他将领默默点头。
此刻,他们聚在一起,说着战事,一个个眉飞色舞,众人对于李笠的敬佩之心,有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可攻下了彭城,又能如何,齐国必然反扑,这彭城,守还是不守?”李笠自问自答,“守,要守住的话,得投入多少兵力,多少人力物力?朝廷撑得住么?撑不住。”
“不守,那何必攻呢?是为了向齐国证明,官军能轻松攻下彭城?好,这样一来,人家肯定拼了命,都要把武州等淮北州郡抢了去,以作徐州屏障。”
李笠发表着自己的见解,他认为,既然朝廷无力与齐国决战、争夺淮北全境乃至河南,那么,彭城这个要地,就不能轻易碰。
是“不能轻易碰”,不是“不能碰”。
此次出征,主要目的是收复武州等淮北州郡,毕竟这是梁国国土,师出有名。
虽然齐国必定反扑,但防守下邳的难度,比防守彭城的难度要低许多。
下邳在泗水边上,下游是宿豫,且距离泗水入淮口不算远,全据淮水南岸的梁军,完全可以靠舟师走水路经宿豫增援下邳,和齐军对耗。
但要增援彭城,从淮水一线出发就太远了,船队半路上很容易被拦截,一旦增援断绝,孤城迟早要沦陷。
所以,即便是防守,也要依托下邳进行防守,若守‘深入敌境’的彭城,很难守得住,除非付出极大代价。
李笠说了一通,诸将毫无反对意见,此次突袭,都是李笠的谋划才得以大获成功,众人高兴之余,哪里会质疑李笠的判断。
此战歼灭敌军无数,俘获大量战马、驮马不说,还斩获不少‘值军功’的首级,俘获许多将领、官员。
大伙都立了功,不枉费一番冒险,即将班师,接下来依托下邳和齐军对耗,胜算还是很大的。
毕竟,有李笠在,好歹能打个平手!
李笠见诸位“客户”得了‘红利’,对自己信赖有加,颇为满意: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虽然给人当‘代练’、‘操盘手’,有沦为‘工具人’的可能,但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