舆图前,李笠向卫王李昕讲解长江中游形势,李昕即将作为“江沔观察使”,率军离京,驻扎江沔地区。
这个职务,前所未有,为临时设置的使职,作为皇帝派遣的使者,驻扎地方。
不干涉地方行政、司法、军政,单纯驻扎,“观察”四方,位比行台尚书。
也就是说,李笠把侄子作为鹰犬,安排到地方,监视长江中游地区,为皇权的屏藩,履行宗室的职责。
顺便在江沔地区开荒、屯田,养战马。
新朝建立,李笠在王爵中新设亲王(国王)爵,位在郡王之上,追封已故长兄为卫王,追封已故次兄为滕王。
于是,长兄之子李昕顺理成章“继位”为卫王。
李笠把自己的庶子李旸(赵孟娘所出第二子),过继给已故次兄为嗣子,给次兄延续香火,所以李旸为滕王。
当初,鄱阳湖畔白石村的李家三兄弟,构成了新朝帝室、二王的谱系。
卫王李昕即将到江沔赴任,李笠讲解长江中游形势,是要提醒侄子,汉水入长江口一带地区的重要性。
“你的一万兵马,卡在汉水入江口处,依托新建要塞,和鲁山城互为犄角,可以直接封锁汉水航道,并能将长江航道卡上一半。”
“那么,若长江上游荆、湘,以及汉水上游襄、沔地区有人起兵造反,要顺流而下,就得先拔掉汉水入江口处的要塞,才能打通航道,”
“一开始,你只需守,等下游讨伐大军抵达,就可以出击。”
“若上游地区有人起兵反叛,却没顺流而下,而是引狼入室,意图割据,你不用管,朝廷自然会派大军讨伐。”
“你只要确保麾下兵马牢牢钉在汉水入江口处即可,让对方如鲠在喉。”
“若太平无事,那么,屯田事务以及马政要上心,江沔地区还有大量土地可以开荒,变成良田,变成牧场。”
“开荒、屯田很重要,马政也很重要,孰先孰后,如何平衡,你自己把握。”
李昕即将出镇地方,担当大任,但任用却和前朝惯例不同:
李昕不担任江、沔地区任何一州的刺史,而是率领所部兵马作为一颗“钉子”,钉在郢州夏口对面(长江北岸)的汉水入江口处。
汉水,又称夏水、沔水,其入江口,称为夏口,入江口附近地区,称为夏首。
因为历史原因,夏口这一地名南移,从长江北岸移到江对面,所以如今的郢州州治夏口,在长江南岸。
而北岸,汉水入江口处地区(夏首),有鲁山城作为戍堡,扼守汉水航道。
汉水入江口,连带南岸地区,即后世的武汉三镇,扼守长江、汉水航道,位置十分重要。
萧齐末年,雍州刺史萧衍起兵,其兵马沿着汉水顺流而下入江,先攻破鲁山城,舟师才得以入江,去攻打郢州夏口城。
现在,李笠让唯一一个成宗室李昕,率兵驻扎夏首地区,还配备火炮,就是要确保长江中游形势一旦出现变化,李昕能第一时间防止局势恶化、失控。
若局势真的失控,李昕就要守住夏首,至少为下游地区争取应对的时间。
此外,驻扎夏首的李昕,还要掌管江沔地区(汉水下游地区)的屯田、养马(马政)事宜。
并且,提刑司、转运司的“大区级”官署会设在夏首,处理江沔地区事宜,但这两个官署,不归李昕管。
如果任命李昕为郢州刺史,其实就可以履行扼守江、沔航道的职责,李笠却没这么做,这是他针对旧体制弊端做出的改革尝试:
这个时代,宗室深度参与政治,是为“宗王政治”,并形成了一系列惯例、制度。
这种制度如同一把双刃剑,用起来很麻烦,稍不留神就会出事。
南朝历代都会派宗王出镇地方,镇守要地,确保长江中、上游地区不出事(一旦有人起兵,就会顺流而下直接进攻建康。)
但镇守地方、提防地方叛乱的宗王,自己也会渐渐被权力腐蚀。
会被当地豪强出身官员怂恿,被左右僚佐怂恿,成为地方叛乱的根源。
按后世一句话,那就是“你凝视深渊,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所以,出镇宗王必须定期轮替,以防在某个地方待久了,尾大不掉。
梁国的经验表明,宗王定期轮换出镇,效果还行,但是关键时刻,依旧会出问题。
问题在于,无论地方主官(刺史)由谁来担任,中央和地方的矛盾都是切切实实存在的:
这个时代没有无线电,交通工具也很落后,所以中央和地方的联系,“延迟”问题很严重。
若地方事事都要请示中央,听命令再行动,极易误事。
譬如,地方官面对突发事件(譬如叛乱、外敌入侵),若要请示朝廷再行动,容易反应迟缓。
可中央放权地方,对地方管得松了,地方自主权过大,就容易失控(拥兵自重、尾大不掉)。
以宗王出镇地方,其实不能很好解决这个问题,中央(皇帝)不放心外人,担心外人在地方做大,难道就放心自家人,不怕自家人在地方做大?
宗王政治的问题,不仅在于中央和地方这层关系,即便在中央内部,也是个大问题:
皇帝驾崩,新君即位,辅政大臣若是外人,江山极易易主。
可即便辅政大臣为宗王,江山也极易易主,不过相比外姓篡位要好些,只是帝系转移,江山不改姓。
但即便如此,也不是哪个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