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莫茗终于下得楼来,她在元希所坐的对面,找了一张勉强还能坐得下去的破损沙发,坐了下来。
她身上穿着的那套职业洋装,已经破损的不成样子。
当了一晚上的人质,天知道鬼子们曾经对她做过些啥。
这是件人艰不拆的事情,元希忍住没去向着对方八卦关心这样难堪的一个话题。
苏莫茗低着头,从茶几边上满满当当陈列着的,已经被整整齐齐摞起来的黑色夜行衣上,割下一大块布料来,然后把锋利无比的日本小刀,随手摆在肘边,就着那块黑色抹布,细细地擦起脸来。
她的脸上身上和手掌心里,全是血污,是需要好好擦擦了。
管家吴伯和姓于的厨子,以及更多的家丁和仆妇们,也相互搀扶着,陆续走了出来。他们都穿着平民便装,其中并没有出现一个半个身穿制服军装的卫兵。
尹公馆本来还该留守着几名卫兵的,这时候却没有看到他们出现,想来已经是遭了日本人的毒手,然后被弃尸在了某个储物间里。
所有人都聚集在了大厅里头,唯独叶小楼没有下来,她独个儿留在楼上,不知道又忙啥事情去了。
女主人不在现场,贺元希大大咧咧地自作主张起来,她向着身边一位杜家士兵吩咐道:“现在没事了!烦劳这位兵哥儿,去请你家杜老爷过来说话吧!”
元希心里晓得,这一场解救人质之战,杜家军遭受的损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现在,是时候盘点战损,清点战果,然后。她要和杜叔叔结算今晚应该支付的费用。
这时候,天色终于渐渐地亮了起来。
杜司令一时还未赶到尹公馆来,叶小楼也没有露面,元希便向着莫茗打起日本刀的歪主意来。
“苏小姐!可以把这把小刀给我吗?”元希虽然是德国人,却是从小都跟自家妈妈讲着中国话渐渐长大的,她的汉语语法能力完全没有半点问题,这时候,她却假装分不清说话的轻重,故意含混着“递给我看看”与“把刀交给我”之间的语气分别。
“不行!”苏莫茗低着头,手里攥着帕子。继续擦个不停,她头也不抬的回绝道:“这东西不能给你!”
元希正要发怒,却听见对方继续解释说道:“这把刀实在太快了!杀起人来。好像切水果似的,便利无比。可不敢交给任何人当作玩具来耍!我得小心着,把这件凶险玩意儿给看好了。”
元希一时无语噎住。这个妹纸脑子里面究竟在想些啥呢?她是幼稚园阿姨的职业做得太久了吗?莫非?在她的眼里,人人都是小孩纸?大家伙儿玩起刀子来的时候,在座的各人都会不小心伤到自己?天下众生。全都需要她苏阿姨出面来监护眷顾着吗?
霜儿和元希都是基督徒,在她们的眼里看来:即使是我神圣教会的圣母大妈亲临现场,也不致于保姆保到这个份儿上吧!
这时候,元希已经看得清楚,自楼上走下来的,包括厨子大叔在内的其他一众人等。手中并没有握住与这把短刀相衬的另外一柄长刀。
那把长刀,说不定还插在某个死人的身上,也说不定。早就已经被小楼表妹快手快脚收了过去,此刻,连刀带鞘,直端端的背在她的背上,正在彰显出表妹大人的威武霸气。
元希之所以会垂涎这一双日本刀剑。是因为她的眼神锐利,她一早就瞧见了。在这柄胁差小刀的吞口附近,錾刻着一朵十四瓣的菊花纹章,以及“備前作”三个汉字。
錾刻着“備前作”三个汉字的日本刀,一定是件古董。这是几百年前日本列岛上备前国地方一位著名的锻铸大师惯用的签名档。
细数共有十四个花瓣的菊花纹章,日本人叫做裏菊家纹的,乃是日本皇室伏见宫一族专用的族徽。
所以,这一对长短刀,并非只是杀人的利器那么简单,这玩意儿价值连城。作为德国老牌军火商人的女儿,当贺元希乍然见到此物之后,心里若不生出些强烈的觊觎之心来,那才是有辱德国祖先的光荣传统。
怎么才能合情合理的合法换取这对宝贝呢?
作为基督徒,既不许硬抢,又不许欺诈,只能好言好语地与对方展开友好磋商。元希顿时感到相当无力,各种伎俩,一时都施展不开。
不管怎么着!首先有一件事情必须不能对苏莫茗小姐当面说穿。
在尹公馆的二楼上背时活该死去的那些日本人中,至少有一个人出身于伏见宫亲王的家里,亲王本人不大可能半夜三更不远万里跑来四川成都扮演个无聊绑匪的角色,这个被苏莫茗夺取了胁差小刀,并一刀毙命的倒霉蛋儿,很可能是日本天皇陛下的皇叔,伏见宫亲王殿下所生那一堆儿子当中,最受家长疼爱的一个。
就是因为倍受疼爱,亲王殿下才会将价值昂贵的,绘有家族纹章的古董武器,授予这个宝贝儿子当作荣誉佩剑来使。
一个外表看起来十分娇怯的中国软妹,糊里糊涂地干掉了敌对阵营里边的一个大人物,这原本是一件值得拍手称快的事情,不过,为了能够以尽量便宜的价格套购和收买这件宝贝,元希并不打算立即将真相告知于对方。
这时候,杜司令在一队卫兵的簇拥之下,龙行虎步,昂然跨进了尹公馆一楼大厅里来。
元希琢磨着杜峙岳乃是个没啥文化的乡下军阀土豪大叔,谅他也不能一眼看穿隽刻着裏菊家纹的備前作胁差小刀之来历,于是,元希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