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回头说张子非。事情办完,叮嘱仆妇仔细照看小张氏,次日她便带着和离文书赶回金陵。此时妙玉给顾之明的书信也已回来,兄妹相认。张子非便打发人将之送到顾之明的客栈。顾之明看罢泪如雨下。
顾之明虽不是穷孩子出身,委实对薛家这种阔得认真的土豪没概念,并不知道自己东边西边两间屋子原先的住客都被设计弄走、薛家派人占了。还趁他出门在床底和柜底打了两个洞、安上两根偷听使的铜管。
次日,郝五抵达。她以为顾之明必然在总兵衙门做事,直奔过去。幸而门子得了吩咐,将地址交给她。郝五遂转身赶到客栈。
假兄妹相见,先嘘寒问暖一番。郝五遂问:“你差事如何?”
顾之明反问:“你差事如何?”
郝五一愣。“哥哥说什么呢。”
顾之明负手走到窗边:“你没说过是你我妹子,此事本是我说的,不怪你;你身负差事,不得不欺瞒于我,我也不怪。只是如今事情败露,我在江南官场已得不了差事。你若跟我商议,我还能替你出些主意。”
郝五皱眉:“哥哥疑我。”
顾之明道:“忠顺王府的郡主看你大姐不顺眼,诚心想坏你们郝家的事。”
郝五道:“那家许都死光了。”
顾之明道:“秦淮河畔有家妓馆叫凌波水舫,你可知道。”
郝五默然。
顾之明转过身道:“不如这样。横竖盘缠也足。我们只当来此游学,结交些文人雅士,上扬州看看你二姐。秋天放榜后便启程进京备考。只是你万万莫要去偶遇什么陶家的太太、孙家的奶奶、甄家的小姐,自此脱身、海阔天空。”
郝五呆立良久,讥诮道:“顾爷以为太平无事了?”
“故此才让你同我商议。”顾之明道,“那郝家已无力东山再起,你不如趁机换成本姓。”
郝五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指着他道:“顾七爷。我虽不知你是如何逃出生天的。你祭拜牌位的日子不就是顾家上下七十九口菜市口斩首的日子么?”
顾之明呆若木鸡。也不知过了多久,苦涩道:“既如此,为何妹子没将顾某送入监牢。”
郝五冷冷的说:“碾死你区区书生还不容易。义忠亲王老千岁还有个儿子没抓着,保不齐你能勾搭出他来。我便将功折罪,放我全家从西北回来。”
顾之明闭目长叹。“只怕妹子要失算了。我本姓周,祖上是湖北人氏,听闻还有巴人血统。祖父乃顾府奴才,父母皆家生子。适逢老侯爷寿辰,得主子恩典放些奴才,他二人被放出府。后来顾家出了事,我父母正在外行商。遂就地寻了户姓顾的人家将我送养后赶去京城。奈何这等事哪里是他们区区小民能使上力气的。主子们罹难那天,他们寻了个破庙,双双悬梁自尽殉主。”
郝五大惊失色。“你不是顾家七爷?”
顾之明苦笑:“我出世时父母已不是奴身,和那个顾家半分瓜葛也无。”
静默良久,郝五道:“既非钦犯,我与你共处多年,你并不曾提起半个字。”
顾之明看着她柔声道:“我养父乃良民。妹子既是不记得了,我不想你知道亲爹亲娘是人家的奴才,恐你低看自己。”
半晌,郝五冷笑道:“险些让你哄骗过去。既然你不是顾家七爷,为何你的名字与他一样?”
顾之明一愣。“顾某这名字乃是考县试时,我养父花二百钱请土地庙前那位代人写书信的韩先生取的。还摆了戏酒请左邻右舍赴宴。家里不是叫狐儿么?我得中秀才后,韩先生替人取名字都涨价了;待我中了举人又涨价,还有人从十里八乡赶来托他取。去年老头子来信还说呢。韩先生特特打听我这科考不考、若考能有几分把握。我要是进士及第,他取名字便能翻一倍的价钱。”
郝五懵了。
顾之明接着说:“那韩先生也有趣。自打我中了秀才,他替人取名极爱取一个虚字搭一个吉利字。什么其惠,可祥,亦诚,这样的。”
郝五许久会不过神来。“你不是顾芝敏?”
顾之明正色道:“正经算起来,我当叫周之明才是。”
郝五失魂落魄跌坐于床。顾之明长叹,起身出去另开了间屋子。伙计问缘故,他说跟媳妇吵架了。伙计哈哈大笑。
这些话自然是顾之明跟十三商议后编排的。
他养父顾老爷跟顾侯家毫无瓜葛。当年救下顾七的便是那位韩先生,替死的正是韩先生亲子。逃离姑苏后,因风声太紧,韩先生不敢带着少主子乱跑。乃择了个姓顾、无子、心地良善的农夫家欲将之寄养。
他先捉条狐狸套于顾家的田地旁,自己藏身树丛中看着人家不出所料、放生积德。两天后,偷偷上顾家后院埋下一小坛金子。三更时分,这厮假扮狐仙吓唬人,顾家两口子好悬从炕上跌下来。
“狐仙”说,他们本来穷命且无子。既救了本仙,就送你们一笔钱财和一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