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这场最大的灭绝危机,终究是在人类的理智下,悄然结束。
很多人,都将结束冷战危机的功绩归结于布什的执政,归结于戈尔巴乔夫的退让和无能,殊不知,真正让核战没有爆发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乌克兰付出的惨重代价——切尔诺贝利。
从基辅地标独立广场出发,先往东沿克列沙蒂克街走五分钟,然后折向北边的弗拉基米尔斯基街继续走十分钟,一栋泛着历史气息的教堂矗立在巷子尽头。
不过在八个月前,教堂的一部分成为了博物馆,取名切尔诺贝利博物馆,纪念切尔诺贝利事故六周年。
博物馆不大,比起安纳托利亚文明史博物馆,显得要渺小很多。
既没有安纳托利亚文明史博物馆的气势辉煌,也没有它那种顺着时间长河独自穿梭的孤寂感。
有的......只是一种沉重、肃穆、以及浓浓的不忍......
进入大厅,天花板上悬挂着一些牌子,上面用乌克兰语写着地名:维尼夫卡、科罗哥特、科拉斯涅……一共七十四块,沿着台阶向二楼展馆延伸,直到中央展厅。
在那里,黑色的“切尔诺贝利”字样显得格外沉重。
灯光幽暗,墙上、玻璃橱窗里展示着大量黑白照片、当事人与家人的来往书信、政府文档、报纸摘录、重要人物的衣物……而这些,每一件物品都代表着一段故事、一个生命。
“亲爱的纳迪娅:此时此刻,我很高兴有你这样的亲人和真正的朋友在身边。我活着是因为爱:爱着你,爱着母亲,更深爱这片土地……”
写这封信的是弗拉基米尔·普拉维科1986年4月26日凌晨切尔诺贝利核事故发生后,他与战友维克托·基比诺科率领两个消防班率先冲进现场,冒着致命的核辐射危险实施灭火,两人被严重烧伤。1986年5月11日,年仅二十三岁的普拉维科在莫斯科的医院去世。
二号展厅开始的地方有个书桌大小的展台,模拟切尔诺贝利4号机组从爆炸到封堆的全过程:先是完整的4号机组,随着夜幕降临,机组亮起灯光。
忽然,一声巨响,机组的一角被炸毁,并燃起熊熊烈火。
之后,直升机飞来灭火,4号机组随后被封上一层厚厚的“石棺”。
在安然.卡戴珊带领下,沈建南在一只透明的玻璃橱窗前停下了脚步。
隔着橱窗可以看到,里面关着一只怪物,有着猪的脑袋,前蹄却有四五只,后蹄却长得像鸡爪一样。
如果牌子上写了,这是母猪受到高放射性物质污染后产下的一只畸形猪仔,恐怕谁都无法认出这玩意居然是一头猪。
挽着沈建南的胳膊,安然.卡戴珊悲哀说道:“那一年,我原本是该回来参加搜寻和调查的,但老将军,却强制将我调到了德国......”
这是一个难以承载的话题。
不经历那个时代,终究不知道这件事有多么沉重。
就连沈建南自以为早丧失了人性,但小猪标本、受难者的照片、为救灾而献身的画像、以及遍布尘埃的新照片,荒凉和寂寞,每一张,都让人感觉触目惊心。
后面的展厅,沈建南不忍安然.卡戴珊再去观看,等到两人出了博物馆,站在阳光下沉默无言。
乌克兰曾经付出的代价,让全世界都看到了核武器的恐怖,引起了各国反冷战、反核武器的巨大浪潮,也因此,才最终有了冷战的结束,苏联的分裂。
但结果,如今的乌克兰却早已被世人遗忘,成为了各种势力轮番争夺的巨大蛋糕。
作为曾经最出色的特工之一,安然.卡戴珊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国家,此时就像是羔羊一样只能任人宰割。
到底是身心结合了许久,沈建南感受到了卡戴珊心里的冷和意兴阑珊,伸手抓住了她冰凉的手,放在兜里暖了暖。
而这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却像是世家最炽热的岩浆,一下子烧穿了安然.卡戴珊心里最后的堤防。
“沈。我决定了,留在乌克兰。”
沈建南怔了下,随之,露出了戏虐的笑容:“那我,岂不是要做女总统背后的男人?”
安然.卡戴珊抛了个妩媚的白眼:“前面后面,还不是你说了算。”
“......”
一个小时后。
两辆军用吉普车载着几名荷枪实弹的军官,护送一辆黑色轿车到了第聂伯河主干道旁一栋圆顶私人别墅。
帕夫洛·伊万诺维奇·拉扎连科和列昂德·洛维奇.库马奇早已站在院子里,等看到居然还有军方的车带着两名少校一起前来,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看起来,沈建南和敖德萨军方的关系,比外界了解得要更加紧密。老库里申科居然一路安排两名少校护送,就算是现任总统去,恐怕都不会有这种待遇。
很快,车队停下。
安然.卡戴珊一身白色的妮子大衣,亲昵挽着沈建南的胳膊走了下来。
列昂德·洛维奇.库马奇的眼睛一亮,惊艳于卡戴珊的风姿绰约,但到底是能够混到总理的人,仅仅瞬间,就将目光投在了沈建南身上。
一米八的身高,看起来既不瘦弱又不单薄,披着一件黑色的风衣,步子匀称稳健,脚印似乎是丈量过一样几乎看不出来偏差。
虽然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但那双乌黑的眸子,却如万年深潭一样看不到底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