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崇明自建军以来,第一次大发雷霆,闻天尊以断绝师徒情谊相挟,逼他收回成命,可仍然改变不了沈瑾佑的心意。
天下人的千言万语,都抵不过夏清韶风轻云淡的一句:小佑,我想见你了。
聪慧如沈瑾佑,又岂会看不出其中的诈。
只是无人知晓,他与扁鹤药体实验的期限,便是明日。
明日扁鹤来,他生死未卜,不来,他大期已至。
本想杀进城后,再抢回师姐,现在看来,不如放下冰刃,好好地看师姐一眼。
他的师姐,是全天下最好的师姐,不会害他。
沈瑾佑连夜书下衡山军攻占计划以及后续事务,第二日,便孤身一人前往紫禁城内。
当天,艳阳四射,轻风拂面,往日生机勃勃、繁荣一片的紫禁城,如今荒凉、颓唐不堪,四周倒长出了漂亮的小花儿。
城墙、四下皆是手持冰刃,草木皆兵的朝廷疲惫战士。
众人远远见一抹白影走近。
那人未穿铠甲,未带一兵一刃,只长衫、抹额,黑发高束,行走在风中,看着倒像一个门派弟子。
走近了,众人才发现,这个清浚动人,气度不凡的人影,正是衡山军主帅沈瑾佑,众战士见他未带一兵一卒走进,警戒心纷纷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有诈。
沈瑾佑自衡山帐中走出,足足两公里,途风掀起他腰间飘飘扬扬的缎带和白色抹额,日影将他身形拉的修长又唯美,男人五官精致到极点,周身气质超凡脱俗,惊艳地让众紧张不已的朝廷士兵都纷纷屏住了呼吸。
这样的沈瑾佑,当得起一个神采卓然,风华绝代,漠北第一美男子,一点儿都不像那个在战场上杀红了眼的修罗王。
他走到城门,士兵们纷纷后退,开门放他进去。
男人走进去的那一刻,城门‘咣当’一声大关,就像封死了一道鬼门关。
紫禁城,安德门墙之上,顾天麟负手看着那渐渐清晰的那一点绝色男子,叹道,“他果然来了。”
这天下能牵制住他沈瑾佑的,能让他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只有夏清韶一人。
为了见夏清韶,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战神都脱去了铠甲,披上了风月。
沈瑾佑走到城中,抬头看到了那抹让他敌视的身影。
二人对峙中,顾天麟率先开口,“乱臣贼子沈瑾佑,如今深陷敌境,插翅难逃,若愿投降,弃暗投明,可饶你不死。”
沈瑾佑看着他,嘴角施施然勾起一抹笑意,“乱臣贼子?漠北六十年,三王爷顾维项垂涎沈贵妃美貌,内勾结宦官,外联军敌国,弑兄夺嫂,谋嗣夺位,登基后清君侧、增赋税,充六宫,耽于享乐,谋杀忠臣,置天下黎明百姓于水火之中,朝野四下民生哀哉,而死里逃生,堂堂正正的漠北第一太子,得民心所向,走康庄大道,到底谁是乱臣贼子,又何来弃暗投明?”
一番话,让四下城墙上的士兵都握紧了剑,拉满了弓,这是对一种强大力量的深深惧怕,即使他手无寸铁,周身牢牢压制人的王者气息,也足矣让人心颤。
顾天麟攥紧了手,面对他的质问,竟无从作答。
因为他所说,都是不争事实。
“皇家确实对不住你,但那些都是过往,上一辈铸成的错,难道非要延续到下一代吗?为什么不能放下心结,冤冤相报何时了?”
沈瑾佑眼角紧了紧,射出柄柄寒光,“大皇子好气度啊,既然连杀父之仇都可以不报,夺爱之仇都可以不管,为何又执着于一个区区皇位不放呢?还是大皇子觉得,若我这个前朝太子登基,会做的不如你这个手下败将好?”
“你……”
顾天麟被激动,手骨攥地咯吱咯吱直响,“沈瑾佑,我再问你一遍,你投不投降?”
“何必浪费口舌?”
“你……投不投降!”
顾天麟站在高高城墙上,阴寒的面容,满目的怒容,明明是居高临下,俯视着地上的男子,却莫名被他风平浪静的笑压制地死死地。
“你、投、不、投、降?”
顾天麟最后一次问他,他不投降,结果只有一个。
可看着只身站在敌城之中,面不改色,连眉头都不蹙一下的他,一向心狠手辣,为了皇位不择手段的顾天麟,此时居然又对他升腾了一股惺惺相惜之情。
他是他此生见过的唯一一个才华横溢,风度翩翩,却又至纯至善,至情至性之人。
天下找不出第二个。
可偏偏他们是兄弟,又是敌人。
沈瑾佑轻蔑地看着他,淡淡吐出一个字,“不。”
城墙阶梯上,有一抹红影,手握弓箭一步步走上城墙,直到与顾天麟并肩。
沈瑾佑看到她,原本淡漠蔑视的眸子,一瞬间迸发出光彩灼灼的锋芒,比天上烈阳还盛。
“师姐……”
他喃喃念道,语气说不尽的柔情暖意。
可夏清韶的脸上却一丝感情都没有,“小佑,你为什么不肯放弃?”
因为放弃了这天下,就等于放弃了你。
“你小时候最听师姐的话了,今天,师姐让你放弃,你愿意吗?”
沈瑾佑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底眸光千回百转,像是经历了极大的折磨,最后坚定地摇了摇头。
夏清韶眉心皱起,努力控制着心中愤怒,举起了手中弓箭,笔直对着他。
沈瑾佑看到她的动作,怔了一下。
夏清韶声线里带着一丝颤抖和狠决意味,“小佑,我再问你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