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纶光看着婴/尸沉默不语,侧身对钱管家道:“封锁此处不得张扬,另外速去将七塔寺的圆智大师请来。”话音未落,人已往杨姨娘的西蓉院走去。
悠悠之口如逝川之水,宜疏难堵,钱管家虽是三令五申,不到半个下午,各种版本的流言仍旧传遍了整个钱府,连钱卿瑛都成了流言的主角之一,甚至说她看见了鬼物,命不久矣,不仅那片坍塌的墙,连椿龄院都成了众人口中的大凶之地,人人避之不及,就是钱陈礼和钱陈群两人也被乳母拘着不让过来。
若问钱卿瑛是否后悔,她想若是重来一次自己还会如此行事来试探那人的生死,谁知还有墙角埋婴一出,说到底是她没有耳目做事总需剑走偏锋,希望那和尚来了不要胡诌一气,害她要忙于自救。
椿龄院回家的下人陆陆续续的回来报道,杨嬷嬷也带着女儿鸢萝给陈氏见礼请安。但陈氏一下午都愁云惨雾的,流言之毒能积毁销骨,看女儿仍旧泰然自若的练字看书,倒是镇定。
傍晚时分,不仅七塔寺的圆智大师,连育王庙的法寂禅师和普陀寺的印光大师也抵达府邸,陈氏总算是松了口气,有与自己素来交好的印光大师在,事情就不会往坏处走,果然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钱纶光便派人来接钱卿瑛过去,陈氏忙着替女儿整肃衣装,口里不住的嘱咐印光大师的喜好,又坚持亲自送她过去。
钱卿瑛笑道:“母亲回吧,夏多夜露,女儿知道如何应对的。”到了明远堂外,陈氏仍不放心,钱卿瑛今晚才第二次到这钱府的核心地带,可见她这个嫡出九小姐被边缘化的多么严重,否则也不会有柳烟的那一码子糟心事了。
“好,娘知道你向来不让人操心,对几位禅师,只要依凭本心就好。”陈氏摸摸钱卿瑛的头,还是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恩。”钱卿瑛点头,却不尽信。
陈氏为人单纯,犹如一杯白开水,一目望穿的简单,对无利益纠葛的人来说是极喜欢和不设防的。钱卿瑛却完全不同,她的心事如同幽暗的深井,只有把水抽干才能看得到井底,太容易让人好奇和戒备。
“父亲,女儿来了。”钱卿瑛身着雪青缂丝藤纹滚边襦裙上前规矩矩的请安。
钱纶光眼底流露出他复杂的思量,点点头,让其跟在身后。
钱卿瑛看着仆妇们鱼贯而入,又鱼贯而出,从明远堂到琅珩阁。一路灯火通明,一应物什皆比上次来时华贵许多,更添了若干沙弥比丘。
“三位大师,在下携同小女来了。”钱纶光将钱卿瑛推到身前,双手合什恭恭敬敬的弯腰行礼。
“两位钱施主,水陆法会即将开始,这边有请。”三个身穿锦?袈裟,手握九环锡杖的老僧出列,念了句佛号还了一礼。
钱卿瑛听到是水陆法会,心里咯噔一声:江浙一带的水陆法会是要做足七昼夜的,每天的进行程式从三更到五更,不是要耗死自己吗,小小年纪落下病根岂不完了?!不动声色的跟着钱纶光登上经幡猎猎的高台净手焚香。
法台的前沿架子上,一字摆开七杆长筒喇叭,黑洞洞的喇叭口朝着台下,分七行排列坐定七七四十九位和尚,个个斜穿着袈裟,合掌闭目端坐在蒲团上严阵以待。
在一阵锣鼓声中,一群僧人或手持器乐,吹敲弹奏,或手举旗牌,或手托长生牌位,或手撑华盖,陆陆续续走了出来,钱纶光带着钱卿瑛手持如意香炉紧随其后走下台去,一边满天撒着纸钱,绕场一周后,高低起伏抑扬顿挫的吟诵开始,诵经声传遍了整个钱府。
看着庄严恢弘的法会,可钱卿瑛竟然一点点神圣的感觉都没有,反而觉得那佛号横冲直撞的钻进耳朵让人心里慌慌,对鬼神她是敬重的,她原先不怕不过是非关己。
不多久销形立骨的杨氏几乎被推搡着出来,见了钱纶光就不要命的扑了过去,不过转眼就被一帮三大五粗的婆子给架住了,满脸泪痕口里不住的哭喊:“老爷,妾身错了,您饶了我们吧。”
杨氏为了流掉的孩子拼命的筹谋,一心想要他有个好归宿,才费了那么些个周章,可惜功亏一篑,原先的布置说不定会让那个孩子有一番机缘,现在只是被半强行的送走,可怜她已自顾不暇。
钱纶光忍了又忍,还是安抚:“逝者已矣,这便是好生送他走的,让你来是送他一程。你以后照旧住西蓉院,我终是记得你我间曾经的情分的。”
“谢谢老爷,多谢老爷成全。”杨氏闻言,眸子晶亮晶亮,让人不忍直视,她噙着圣洁的笑,充满了憧憬,匍匐在地咚咚咚的连磕了三个响头,脸上沾满泥灰也毫不在乎。
钱卿瑛眼眶发热喉头发紧,侧过脸去不忍再看,以钱纶光的个性,那个孩子是他恨不得抹去的污点,又怎会让他圆满,杨氏卑微弱小的母爱注定要被斩落尘土。
装着骸骨的金丝楠木匣子出场了,被安置在一艘极大的纸船上,周围架着柴火。果然,上面的朱砂被洗去,反而贴上了层层叠叠的符咒,如果要让逝者荣登极乐,应是裹着袈裟的。
杨氏仿佛并没察觉到这点,反而如受伤的母兽凄厉的哭号着,不顾一切的爬过去抱住那个散发着恶臭的匣子——孩子不论变成什么样,做母亲的只有心疼哪会嫌弃,在场之人无不动容。
一个常年在杨氏身边服侍的丫头凑过去劝道:“未出生的孩子只有经过火化涅??和高僧超度,才能去那西方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