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想跟您解释。”
“嗯?”云安安将睡未醒地半睁着雾蒙蒙的眼眸,只想倒头大睡,但听林嫂的语气郑重又紧张。
像是要跟她说什么大事一样,她只好慢吞吞地坐了起来,沙着嗓音道:“你说。”
林嫂再三犹豫之下,才开口:“您大概已经记不清了……您刚嫁入霍家那段时间里,夫人虽不喜你这个儿媳妇,总是颇多挑剔和责难,但她每天都会叮嘱我,让我给您送一杯牛奶。”
牛奶?
时间久远,而云安安刚才着了凉有些精神不济,一时都记不清有这回事了。
“您大概不知道那些牛奶里都加了料,所以每次都会把牛奶给喝光……”林嫂苦笑,“起先我也不知那是什么东西,只是按照夫人说的话把药放进牛奶里。”
“直到前几天我偶然从夫人跟人打电话的时候,听她提到您流产的事,是因为当初您喝下的牛奶,我才吓了一跳……”
“你说什么?!”听到这里,云安安脑袋里嗡的一声炸开,水眸里溢满了愕然,“我……流产?!”
她怎么会流产!?
云安安下意识地将小手放在腹部,看着林嫂不似作伪的愧疚神情,心上像是有什么东西忽然崩塌碎裂。
尖锐的棱角就这么生生在上面滚动,刺痛绵密。
她忽然想起前天戚岚来她的病房,原本要对她说什么却因为霍司擎打断而没能说出口的话。
当时她便奇怪,戚岚想说她“动了”什么?
她也曾怀疑过,察觉过,最终却选择相信霍司擎所说,他不会骗她。
“对不起,少夫人,我真的很抱歉。”林嫂满脸歉疚地朝着云安安深深鞠了一躬,“我是霍家的佣人,夫人的命令我不得不听,可我真的没想到,会把您害成这样,求您原谅我。”
自从知道那些药包的作用是什么之后,林嫂就一直处于惶惶不安中,却不敢跟云安安说这件事,孙子住院治疗需要很多钱,她不能冒险。
可到底,良心还是战胜了恐惧。
云安安双眸怔忡,搭放在腹部的小手不断攥紧,指尖几乎陷进柔软的肌肤里都没有发觉。
当年的前段记忆也随着林嫂的忏悔,慢慢涌上来。
连同她一直逃避回想的不愉快回忆,也逐渐变得清晰。
当年,若她是名正言顺的嫁进霍家还好,可她偏偏只是个替嫁新娘,在不知情人眼里,她恬不知耻的取代了云馨月的应有的一切。
这样的她自然是与名门望族霍家格格不入的,婆婆不喜,百般刁难,丈夫不爱,冷眼相待,就连佣人也对她诸多鄙薄轻慢。
只有林嫂,会在她被为难时或多或少说上两句情,会真心实意的关怀她的身体和感受。
那些牛奶,云安安不是尝不出味道古怪,只是不想让唯一一个对自己好的人心意浪费掉,不好喝也都会全部喝掉。
可现在林嫂告诉她,她之所以会流产竟是因为那些给了她善意和鼓励的牛奶造成的。
她所认为的关心,原来一直都是静静流淌在她血液里,不易察觉的鸩毒!
哈!
真是可笑。
酸楚在眼眶里积聚得越来越多,在云安安的眸里都遮上了一层雾霭,她安静地低着头,不哭也不闹,就像是失了心魂。
林嫂听不到她的回应,也没有直起腰,背上的愧疚和悔恨几乎快把她压垮。
因为她的私念,不仅剥夺了一个小生命的降世,还差点害得少夫人也跟着送命。
但却是因为少夫人,她的孙子才得以挽回一条命。
真是作孽啊!
“嘭”地一声,林嫂跪在了地上,“少夫人,都是我不好,您救了我最宝贝的孙子,可我却害得您失去一个孩子,我、我……”
“是吗。”云安安用力地闭了闭双眸,一丝晶莹顺着她眼角滑落至腮边,再睁眸时,里面已看不见平日的明媚朝气,只余心死之灰。
“我当初一直都对您的照顾心存感激,可我没想到,”云安安抬起黯淡的眸子,安静却无神地看着林嫂悔恨的面,“你会在背后捅我一刀。”
不论是有心还是无意,既然做了,怎样都无法辩白所犯的过错。
没再去看林嫂灰败的模样,云安安侧头看向了窗外,嗓音冰冷地下了逐客令,“你走吧,不要再来见我。”
“……您好好休息。”林嫂哽咽着说完,站起来离开了这里。
病房里重归原本的宁静,云安安却没了继续睡的心情,凝视着窗外的眸子有些恍惚,似隔了层阴霾,再温暖明媚的阳光也透不进。
不过瞬时的功夫,心口便如刀割般鲜血淋漓,痛得她快要难以呼吸。
她慢慢垂下头,看着腹部的位置,泛白的唇瓣紧紧抿起。
原来,这里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她期待已久的孩子。
在她还未来得及察觉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了曾经。
无法抑制悲恸的低泣声在病房里压抑地响起,如同受伤的小兽,呜咽着想把疼痛吞进腹中,再将自己与外界彻底隔绝开。
不知过了多久。
沙琪玛把刚做好的营养餐送到病房里,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病床上还留有淡淡的余温,以及枕头上洇湿的一大片水痕,不知发生了什么。
“该不会……”想到那个可能性,沙琪玛心道一声不好,立即转身离开了病房。
…
与此同时,贵妇们的下午茶会还在热火朝天的进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