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用手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转而叹了口气道:“是庄静固lún_gōng主。”
工头一听头就大了:“啊,又是,庄静,庄静固lún_gōng主!!!上次那个脖子扭成那样的仙鹤我们还没赶制好,怎么又来活了,下,下次吧!”
李公公看了我一眼,脸上的肉又抽到了一起,挤出一丝笑意道:“别,别啊,我们姑娘是新来的,还是个一等宫女,也不容易啊。这样,梓珊姑娘你来告诉师傅你想干什么吧,我,我解释不清楚啦。”
我遂将想法阐述给工头听,他边听边眯着眼睛。听完后,沉寂了好一会儿,他才对我和李公公说:“哎,这个公主哦,天天出幺蛾子。大致意思我是听懂了,不过这时间有点紧,我们恐怕……”
我马上明白工头真正的想法了,就是不想给固lún_gōng主做而已,原因可能是先前那个什么仙鹤,使他感到烦恼。
我施了一礼道:“那我就不劳烦工头您来做了,您可否帮我将二三十枚紫水晶打上孔,然后悉数交给我,便什么也不用管了,行不行?”
工头的表情舒展开,顿时感到满天乌云尽散,他痛快地答应道:“这不难,不消半日,您来取好了。”
临走时,我突然想到什么,转头对工头问:“那个仙鹤是什么?”
工头尴尬地笑道:“那个啊,是个摆件儿。哎,固lún_gōng主要求的太复杂了,两只仙鹤太远不行,太近也不行,一只站着一只趴着还不行。你猜公主说什么?她跟我说是要一只低头啄羽毛,另一只的脖子从它后边绕一下,再和它一起啄,这种纠结的姿势。我这才疏学浅的,怎么想得出来嘛,不行,太费解了,做不来。”
“那也一并给我吧。”
听我这么说,那工头乐得差点没蹦起来,马上从他自己的工具箱里翻找出一座仙鹤摆件,还有一大包打好了孔的紫水晶,递给我说:“这水晶本是给薛常在的流苏准备的,先给你用,不谢,再会!”
李公公“诶”地还想对工头说些什么,我却拉着他飞快地走下楼去。
路上,李公公着急地对我讲:“姑娘,你怎么全承担过来了,这可是他的活儿啊。再说了,那个仙鹤他们银作愣是打造了两个月也没交差,好在固lún_gōng主最近事多健忘了,要不然以公主那脾气,早把弘义阁拆了。”
“哎,李公公,你就没看出来他们其实不想接公主的活儿么?他们银作日产镂空发钗三五枚都不嫌累,这么个实心的银锭子打造的仙鹤造型,又能难到哪去。我看这仙鹤雕琢已成,只欠造型,还是我来吧。公主最近心情起伏很大,咱们就多让她快了一分吧。”
李公公赞同地点点头。
……
这一夜我并不打算休息了,一直在琢磨那是怎样的两只仙鹤互啄羽毛的造型,难住了如此经验丰富的银作匠人。
“……她跟我说是要一只低头啄羽毛,另一只的脖子从它后边绕一下,再和它一起啄……”
我一边想着工头的话,一边畅想着家乡静谧的湖畔,芦苇随风荡漾,然后有两只白羽红冠的大鸟儿,一只雄的,一只雌的。那雌的仙鹤由于爱干净,弯过细长的颈子,一片片地拨弄着自己的背羽,但最后的那片她怎么也够不到。这时,雄仙鹤出于宠爱自己的妻子,就一边把脖子和雌仙鹤交汇摩擦,以作安抚,一边钻过那弯弯的白弧,帮爱妻啄那片很难啄到的羽毛……
啊,就是这个姿态吧,这充满爱意的场景也就只有女孩子才能想到,难怪银作里那些大男人死活理解不了。
我小心翼翼地将纯银仙鹤摆件的脖颈如所想象那般摆好了造型,还将钻过去的雄仙鹤长喙下的那片羽毛用锥子微微掀起来一点点,就好像那是一片真正被啄起来的羽毛。
三日后,月色布料做成的成衣也绣好了。小宫女展示给我看,我觉得那就是我想要的感觉——皎洁月光,天水一色;幽香紫莲,在水一方。
我拿出针线盒,熬夜将那包破碎星辰般闪烁的紫水晶,一粒粒按照葡萄串儿般模样缝在盘扣蜿蜒的胸前、领口,最后再举起来检阅那定版旗袍——不是我自卖自夸,简直是绝世华服,霓裳再世!(注2)
注1龙华——清代满族宫中妇女的围脖。以白绢为之,宽数寸,长数尺,使用时围系于颈项,挽结下垂。(个人觉得有点像跑堂的手巾,嘻嘻)
注2霓裳羽衣——有很多种解释,详见度娘。本书中只是其中之一,既如彩虹般的仙子衣裙。另,杨贵妃的那是霓裳羽衣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