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她努力想要坐起来,便去扶她,婆婆以为我是红坊的丫鬟,便问:“丫头,今天那边说成了几对儿小情侣啊?”
我也不知道,所以无法答复,婆婆顿了顿,自言自语道:“好吧,你不说老身也知道,没有我,红坊一样转。我听街上的鞭炮声,一天算下来,怎么也有三五趟大红轿子路过吧,我猜十有八九都是我们红坊说成的,是不是?”
我不得已张开嘴道:“那也有婆婆你的功劳!”
“嗯?你不是大丫头啊,你是谁!”
婆婆在床上乱摸,我笑道:“婆婆您要找扫炕笤帚打我么,呵呵,我虽不是红坊的人,可我是……”
我附在婆婆耳畔说明我的身份,婆婆干瘪的嘴张了一下,说:“你是宫里的?真不敢相信,老身以为宫里有的是能人,想要找个冰人媒婆根本不叫事儿,再不个(老妪土语),你去红坊一亮身份,所有婆子马上都围着你转了,还用来这里求我这个没用的老东西?”
我笑然:“婆婆你不用妄自菲薄吧,找媒婆也靠缘分,红坊虽然红透了京城,可我不喜欢,我就偏要找您这个赋闲在家的‘老媒婆’。”
婆婆叹了口气道:“老身患了严重的眼疾,连男女面相合不合都看不出来了,在媒婆这行当算是废了,你找我不是为了嘲笑老身的无能吧?”
我没说话,看向她的眼睛,说:“婆婆您把眼睛睁开,我看看是怎样一种眼疾,说不定可以帮上忙!”
“你!”婆婆虽不信,但也把眼睛慢慢张开了。
“哇!”我叫出声,因为我从没见过这么骇人的双眼,它们是血红色的,完全看不清黑色的眼珠。
“您痛不痛?”我问。
婆婆摇了摇头道:“我这眼疾啊,是春天眼睛里进了一只毒飞虫儿引起的。起先很痛很痒,后来不痛也不痒了,可眼睛开始出血,模糊不清,并伴有见fēng_liú泪,最后看什么都是重影儿的,还好像总有小小的黑点儿在眼前乱晃。你今日来看见的这一幕,郎中说已经病入膏肓了,说没救了,故老身就在这里等死了。要不是那红坊的大丫鬟隔三差五地给我送点干粮咸菜,你进门看到的早就是一具干尸了。”
“好吧,原来是这样,您等我半日,我马上回宫请教一下太医,看看您这病是不是真的没治了。”
临走时,我看见婆婆的手冲着半空乱抓了一下,估计是想感谢我,我帮她掩上房门,跑回宫里。
……
“陈太医,我家亲戚那个病还能不能治?”
我编了个瞎话,说婆婆是我的老家亲戚,并将她的症状起因悉数告知这位淳妃娘娘专用的医生陈太医。
陈太医寻思了一会儿道:“婆婆说是毒飞虫儿引起的,可能是一种误解。按照她这个岁数,发展成这样应当是眼睛自然退化的结果,再加上可能是平日里饮食偏辛甘,脾气又不好,肝胆火盛,血涌上了眼底。这个病啊,需要静养,再服用些汤药即可以有所改善,但是完全恢复至没发病时的样子,可能性不大,所以别抱太大期望。”
“噢,那婆婆说眼前常有黑点儿,又是怎么一回事?”我追问道。
陈太医回答说:“这个情况极有可能就是《秘传眼科龙木论》中记载的世间罕见的飞蚊症,病者每每犯病都会觉得有蚊子那么大的黑点儿飞来飞去,同时伴有头痛疲劳,严重了眼睛就会出血,形成血障型眼疾。这样吧,我给你这位亲戚开几副‘苦乡饮’,替她清肝健脾明目,半月后定有改善。”
我大喜,忙谢过陈太医。
拿着中药正要出宫,我突然想起曾在婵娟坊看刘师傅为了镶嵌细小的碎水晶,用过一枚奇特的凸镜,据说是白水晶特制而成,可以将眼前事物放大许多倍。
一跟刘师傅说,他马上将自己那枚‘放大镜’送给了我,我说:“这怎么行,我可以等几日的,您是靠它做活儿,我怎么可以夺爱。”
刘师傅笑道:“没关系的,一会儿我就可以磨制出一枚新的镜子来,救人要紧,快拿去吧!”
我千恩万谢地拿着药和工具送给小巷子里的婆婆,她从许久闭合的老眼中流出两行热泪,握着我的手说:“妞子,你放心吧,我一定把那些公主帮皇上嫁出去,这天下就没有我齐艳梅说不成的婚事!”
注1扎萨克——土尔扈特旗长。
注2冰人——出自《晋书·艺术传·索?》:“孝廉令狐策梦立冰上,与冰下人语。?曰:‘冰上为阳,冰下为阴,阴阳事也。士如归妻,迨冰未泮,婚姻事也。君在冰上与冰下人语,为阳语阴,媒介事也。君当为人作媒,冰泮而婚成。’”后因称媒人为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