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孤引侧卧在洁白无瑕的雪狐皮毛榻上,脚下是拼接而成的,一铺铺到大门口的熊皮毛毯,榻上坐着两名比带我来的女子还要娇艳三分的美女,一个用纤指夹着马奶葡萄往落孤引嘴里送,另一个在给他松腿按摩。
这时,他转过了头,我登时吓了一跳,这人怎么长得那么像北诸宸,尤其是鼻翼和眼睛。不同的只是发色和嘴唇,北诸宸是黑发薄唇,落孤引是褐发厚唇,左耳还带着大金耳环,难道是西域人?
落孤引见我愣愣的杵在当中,便站起身。他腰间别着一条硕长的黑色狐尾一摇一摆,我一看便知是墨狐身上的,看那毫毛,根根分明,毛尖儿闪烁着墨蓝色的幽光,犹如一只黑魅般的狐影在咄咄逼人地看着我。
“你!来皮货市场干什么!一个女人不好好在家呆着看孩子,难道也要反了天,出来抛头露面做生意么?”
听落孤引直接管我叫女人,我猛地从脑顶一直凉到脚后跟。我这装扮,连妓院的站街姑娘都可以骗过,他一个素昧平生的男子如何可以……
“别矜持了,在我眼里只有男人和女人,没有中间的那种人。我落孤引阅人无数,你这身架子是逃不过我的眼睛的。说吧,你家老爷们儿派你来干什么?收皮子么?他自己怎么不来?”
被识破就不必伪装,我回答说:“是收皮子,此外我也不是男的,也不是女的,我是宫里的公公,恰恰是你所不欢迎的那种中间人。”
落孤引哈哈笑起来,样子十分豪放,他一拍身边艳女的大腿。站了起来,径直走向我,用手指了指我的左肩膀道:
“你说你不是女的,那好,你敢不敢脱掉上衣给咱们检验下?”
众人沸腾般地笑起来。
我大怒道:“拿开你的臭手,别以为猎到了墨狐就是天大的英雄好汉,不过也是一个骑马拉弓的鞑子罢了!”
“你叫我什么,难道你是汉人!”落孤引往后退了一步,看向我的脚,又疑惑了:“你的脚那么大。不像汉女子那般秀气啊?”
我指了指他脚下的熊皮,说:“是什么都没关系,就像这张熊皮。生时何其威武,死后何其卑贱,被你等踏在脚下。所以拜托你积点德,谁都有死的那一天,莫要生前一群美女簇拥。死后比这张熊皮还要凄凉!”
“好嘴!”落孤引回到座位上,端起一壶酒,一饮而尽,又对我道:“说吧,你要买什么!”
我开玩笑地对他说:“买那张墨狐皮,你卖么?!”
落孤引当了真。他低头寻思开去,道:“要买那就买整只活狐狸,不许扒皮!”
我歪着头问他:“这是什么道理。哪有买皮子让买活物的,不能取皮,狐狸又值几个钱!”
落孤引一摊手表示无奈:“我也没办法啊,那只狐狸怀了崽子,我也不想让它胎死腹中啊。所以我只是剁下它的尾巴作为猎获的证明,至于那只母狐狸的去处嘛。这个不能告诉你,不然你会派人伤害它。”
我眯起眼睛想了一会儿,对落孤引道:“你会那么好心?不都说无商不奸么?”
落孤引又狂笑起来:“我这人一生粗野,但最爱惜的就是女人和一切弱小的生灵,尤其是哺乳的母兽,射杀它们我怕遭报应啊,哈哈哈哈!”
“还算你是条汉子!好吧,那我不买了,且说说正事儿吧!”
“你说!”
“据说你以前是和宫里合作的,这次还有没有兴趣继续合作?!”
“好啊!不过上次赵友山那老小儿曾答应老子来年利润加一成的,不会因为他这时候完蛋了而不算数吧,要是那样,就不必合作了,等着我的大买主有好多,卖谁不是卖啊!对吧!”
“想加成可以,要用好皮子来说话!你拿几张皮子出来,我验验货!”
“好!你们从库房里搬出今年新打的狐皮狼皮和兔皮,给,公公验验!”
下人马上跑到后门里,片刻便抬出来一架木板床,上面平平整整铺着一层又一层的兽皮,有灰色、棕黄色的、以及花色的。
我走过去伸手摸,又闻了闻,转身脸上不悦地说:“这分明是陈年老兽皮,虽然你给它们打了蜡,撒了闻香草叶子祛腐味,依然阻挡不了皮里子轻微的褐变,和毫毛尖儿丧失掉的透明质感。”
“你!”
落孤引指着我说不出话,满座亦哗然。
“你到底是谁,据我所知,宫内没有谁对皮货如此在行,你,等等,我看看。”
说完,落孤引走过来,一把撕掉我的小胡子,惊叫道:“你是那个,那个我大哥口中称赞过的女人,那个宫女什么珊吧?”
“梓珊,谢谢。”
“对对,西林觉罗氏的。”
“可你怎么会一下就猜到我是。”我不解地问。
落孤引摇了摇头道:“哎,我还从没听我大哥把一个女人天天挂在嘴边,虽然我大哥身边的女人也无数,对了,你不会生气吃醋吧,呵呵。”
我怒向落孤引道:“不会。我又不喜欢他,怎么会吃醋!”
落孤引见我言辞激烈,尴尬地干笑了几声,又改口道:“我其实是在逗你,我大哥啊,常年驻军在俄国边界那破地方,哪有那么多女人,除了祂珍,他其实……好吧好吧,看我越描越黑了。那个啥,既然你和我大哥交情匪浅,我就答应你了——不加成,无限供应好皮子。我知道你一个女儿家,独自撑起一片天也不容易,我就不为难你啦。”
“谢谢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