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回走的路上,正巧可以去拜访木匠陈祖襄师傅。真不知道内务府从哪里盘点的这些奇葩,竟然各个有外心,各个要“造反”,费了那么多口舌才说通,真希望这最后一位大师能让我省点力气。
陈师傅家并不难找,就在村口大道旁,一驾驾组装好的木桌、木椅子、木床架子分列开,淡淡的树漆香扑鼻而入。
“哎呦呦!”
“嘎嘎嘎!”
“吧唧唧!”
一连串的怪声,是谁发出来的?
我趴在栅栏门上往里瞧,却见一白发老者一只手提着一个小胖孩的腰带,另一只手扇着他的小屁股。
“叫你用弹弓打爷爷!那是爷爷做给你玩的,你怎么可以用来打爷爷!”
“我不是用弹弓打的,是我把爷爷的弹弓架在了木机关上,爷爷自己中了埋伏的!”
小胖孩一边狡辩一边挣扎,手中还掐着一只木头弹弓。
我在门口轻轻咳嗽了一声,祖孙二人不再争执,爷爷放下孙子,走到门口问:“小官,你找哪位?”
我说:“老爷爷,请问陈祖襄陈木匠在这里住么?”
老者忙会答道:“在!在!”
说完,老人就开门拉着我往里走,我心中欢喜,心想好不容易痛快了一回。
老者拉着我越过正厅,来到后堂,里面幽暗静谧,老者一拉供桌上的帘子,里边露出一排灵位,他指着最新摆上的一座道:“这不就在这儿么!”
我骇然,往那灵位上一看:陈公陈祖襄之灵位。
我对着灵位鞠了一躬,转身不悦地对老者道:“老爷爷啊,你怎么也喜欢开玩笑啊!我问您陈木匠在哪,固然是要找他老人家说事情。若是他老人家不幸亡故,我自不会再讨饶。你刚刚说的就好像他老人家还健在似的,还给我引到后边灵堂,这,这算是怎么回事嘛?”
老者一笑道:“哈哈,我家老爷依旧活在我们心里,一直到现在,我还觉得老爷并没有故去。”
“好吧,那晚辈讨扰了,老爷爷见谅。告辞!”
老者上前拉住我的衣袖道:“别走!老爷走之前说宫里还有一笔一千两的货款,是赵友山打的白条,你给还了吧!”
我又是一惊道:“您怎么知道我是宫里的?”
老者笑然:“看你的腰间的孔雀蓝色丝绦啊。这种打结方式,只有宫里盛行,一样的华而不实的东西。”
我摇摇头道:“哎,既然您看破了,那我也就无需隐瞒。我确实是宫里的,此行是为了寻找和广储司失去联系的一些老匠人,如今好不容易到最后一位需要联系的师傅了,不想他却做了古,我心里也不好受。您方才说宫里欠了陈师傅一千两银子,那好。我这里正好有一千两银票和二十两散碎银子,就算咱们两清了,您节哀吧!”
老者“嗯”了一声道:“实在人!不像赵友山那般耍无赖!其实宫里只欠我家老爷七百余两银子。是老朽我多要了,却不想年轻人你又多给出二十两,看来你确实没有奸诈之心啊。来,我这有300两,找给你的。我这人也不喜欢欠人情,方才那套话是说给赵友山之流的。别见怪!”
我见他开口一个老爷,闭口一个老爷,便问:“老人家,你是陈祖襄师傅的什么人啊?”
老者道:“老朽是在陈家干了五十年的老奴啊,也是管家。老朽从十二岁就是陈师傅的书童,后来陈家落败了,老爷从一介秀才被迫转为木匠,我也没有走,就这样,穷一年富一年,又过了十几年,老爷的生意越做越大,越来越有名气,可没成想老了老了该享福了,老爷遇人不淑,遇见了赵友山那个王/八/蛋,硬是用一匹假檀木把老爷给坑惨了,从此一病不起,最后……”
我皱起眉头道:“没想到一个赵友山,祸害那么多老老实实的手艺人啊,真替他感到羞耻!”
老者擦了擦眼泪道:“不过还好,陈家后继有人,看这垂髫小儿,生下来一周后就会拆解鲁班锁,3岁可以打刨花,4岁会刷漆,如今5岁余,便能参透老爷编撰的《木艺详解》,甚至可以应用得像模像样。你看见这几件桌子椅子没,全是这小孩设计的,除了木纹木色选择上稍逊一筹,余下的竟和老爷在世时造的一般不二。”
“是嘛!”
我赶紧走过去审视那些桌子椅子,又敲了敲,晃了晃。
果然,这几套桌椅榫卯结构设置稳妥,树漆刷的很匀称且没有流痕,有些显眼的位置还刻意隐去了树眼儿树疤等有碍观瞻的东西,陈师傅的老家奴若没告诉我是眼下这个5岁胖孩子做的,我便以为是学艺十年的青年小伙儿出品的。
“嗯,不错,这孩子是个可造之才,只是年纪尚小,不能为宫廷效力。对了,我忘了介绍自己了,我就是代替赵友山的那个买办,以后只要我做事,就一定不会坑害糊弄大家。”
老者点点头道:“好!待小少爷长大成人后,只要您乐意,我定让他祝您一臂之力!”
……
离开陈家院落,我心情十分沉重,这次出师的过程并不十分顺利,可以说没有达到皇上的期望,因为在这仅有的五个人中就有两个人不能用,一个是上官青,一个是陈祖襄。
这不能用的理由还不好和皇上讲明,看来我还得从淳妃娘娘那里得到启示。
一路无话。
我骑着落孤引的黄骠马,速度一点也不比良夜慢。待我过了山海关,发现黄骠马依旧口不大喘、心不乱跳,是个长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