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在黑暗之中往往会丧失时间的概念,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十几分钟,也许已经过了几个小时,耳边的风沙呼啸声终于渐渐平息下来。
埃尔拉开斗篷,迎头就是一捧沙子倾泻下来。他拍打着头顶上的沙砾站起身来,发现整条峡谷都已经被沙尘所覆盖,狂风过后,峡谷之中一片死寂。
“喔,不!”蒂雅娜从埃尔怀里挣脱出来,看到眼前的景象,脸上顿时失去了血色。
“别着急,可能有不少人昏迷过去了。”埃尔拍了拍少女的肩膀,回身一脚踢在自己身后的战士身上:“别装死了!快起来,看看孩子们怎么样!”
几乎所有人都被埋在沙尘底下,只有身强力壮的战士才能够熬过黑沙暴带来的窒息,并且在第一时间里恢复过来。当埃尔吼出一嗓子之后,寂静的沙丘顿时活动起来,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士兵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拼命地拍打着身上的沙土。
哗啦一声,黑胡子的光头从沙土里钻了出来,恢复视力之后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观察伊斯塔伦战士的情况,当他发现已经有数十人恢复了战斗力的时候,忍不住眯起眼睛。伊斯塔伦人的善战之名家喻户晓,而这只部队的底蕴更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后背猛地传来一阵刺痛感,黑胡子下意识地绷紧了肌肉,但很快便无奈地松懈下来。小兰迦手足并用,紧紧地攀附在黑胡子的身后,一点也没有放松。黑沙暴虽然可怕,但对于以“地行者”为名的种族而言,恰恰无法构成威胁。蝎子本身是适应沙地环境的生物,半蝎形态的小兰迦当然不会被这一点沙尘所影响。
黑胡子叹了口气,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作为擅长巫毒傀儡术的高手,他甚至比埃尔还了解小兰迦这种半人怪物的价值有多么重要,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更了解这种怪物有多么危险。在还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之前,他还不打算招惹这个小东西。
帕兰蒂跪坐在地上,不停地咳嗽了半天,才将嘴里的沙子全部吐掉。她胡乱抹了一把脸,仰起头深呼吸了一口气,拿起挂在颈部的狮牙号角,有气无力地吹响起来。断断续续的号角声传遍了峡谷,传到所有被掩埋者的耳边,给他们带去了风暴停息的讯号。
黑沙暴来去匆匆,转眼已经不知所踪,但给流亡者队伍带来的确是难以忽视的创伤。尽管蒂雅娜带领着前方队伍及时折返,但仍旧有不少人出于种种原因没能跟上队伍,在风暴之中迷失方向,被风暴所吞噬。
傍晚时分,确切的伤亡数字终于被统计出来。在风暴中失踪的难民将近三百人,进入峡谷之后因为没有紧靠同伴而被风吹走的也有将近一百人,其中有一半都是身体瘦弱的孩子。被沙尘覆盖的半个小时里,有五六百人因为窒息而失去了意识,即便经过后来的抢救,也有一百五十多人死亡,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没有得到足够保护的孩子。
部队折损了三十五名战士,二十多匹战马,两支外出救援的小队没能及时赶回,至今杳无音讯,生还的几率渺茫。车队的损失最为惨重,拉车的驮马没有经受过军事训练,也没有过经历极端天气的经验,这一次损失了将近三分之一。至少有二十辆马车上驮运的物资,因为绳索没有捆绑结实而飞上了天,那几乎相当于流亡者队伍一个星期的给养。
流亡者队伍的规模,骤然缩减了接近十分之一。
尽管在启程之前就预料过会有这样的损失,流亡者会议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但真正面对这种天灾的时候,没有人能够视若无睹。母亲呼唤着自己的孩子,孩子寻找着自己的亲人,到处都是绝望的哀号痛哭,整个营地都沉浸在悲痛的气氛之中。
太阳落下,月亮升起,一簇簇巨大的篝火堆在峡谷中点燃。伊斯塔伦的风俗是要将亲人和战友的尸骨带回故乡,然而如今故乡早已沦亡,如果把尸体土葬又躲不过徘徊在荒原上的食腐生物,只好用火焰来焚烧干净。
熊熊燃烧的火焰照亮了整条峡谷,却无法温暖人们心中的冰冷。难民们沉默地围拢在篝火前,沉默地凝视着火光。
黑胡子躲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用啃了一半的骨头逗弄着头顶上的小兰迦,希望能够找到驯服的方法,冷不防眼前有东西飞过,他下意识地一把接住,用力捏了捏,脸上顿时浮现出满意的笑容。仅仅从手感上他就能猜得出来,那是一瓶上了年份的烈酒。
“这可真是个美妙的意外,早知道你们还藏着这样的好东西,我也许会多吐露一点情报来换也说不定呢”黑胡子把酒瓶拿到眼前,咬开瓶塞咕嘟一声灌了一大口下去,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这次算是我们欠你一个人情。”埃尔走过来,坐到他身边冷冷地说道。虽然话是这样说,但他依旧没有让小兰迦放松警惕。
“我一开始还以为你这小子是个冷血的混蛋,现在看来还知道感恩图报,不错不错。”黑胡子喝了一口酒,摸着胡子笑道:“不愧是伊斯塔伦人的军队,骨头真是够硬啊。知道吗,十年前……还是十二年前来着,我记不太清楚了,也有一只地方领主的部队从褐土丘陵通过,也是遇上了黑沙暴,他们当时还雇了我的人做向导,提前做了不少准备,你猜结果怎么样?那帮混蛋一个人都没能活下来,哈哈哈哈……”
在一片肃穆的气氛中,黑胡子的笑声更显得刺耳,周围有不少士兵都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