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曹嘉一人,一双眼眸湿漉漉的,含着几分怯意,宛若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麋鹿,让她不觉生出了一抹逗弄的心思。
“余下的就不挑了,索性一起去吧,人多些更好做鉴证,不是”
杨慎毕竟是杨首辅的儿子,双方立场不同,而舒芬狡猾得像个狐狸似的,心思难以叫人看穿。
他俩防着无羡做手脚的同时,无羡也能利用人多眼杂的情势,防着他俩做手脚,不是吗
曹嘉才不想去呢,向舒芬投去求助的目光,可是无羡说得冠冕堂皇,“此案审到此刻,什么实证都没有,只剩一具尸体,就指着这点替死者伸冤呢几位大人十年苦读,不就是为了造福于民吗想来,也不忍心看着死者,死不瞑目吧”
对方都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若是不去,好似真对不起死者
算了,就当是行善积德吧
曹嘉僵着脸,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王廷陈顿时觉得自己被孤立了,此刻再要加入其中,一来抹不开面子,二来对于验尸还是有所抵触的。
这么一犹豫,几人已经离开了大堂,去了殓房,早有仵作立于门前等候着了,卑微的笑容带着几分讨好,递上了姜片。
舒芬看着那仵作双手,即便洗得挺干净的,指缝中没有一丝污迹,但是一想到是经常碰触尸体的,不免嫌弃地拧着眉,拒绝之意不言而喻。
无羡却是觍着一张脸,客气地接过了仵作手中的姜片,“麻烦老伯了。”
姜片选的是隔年的老姜,用烈酒泡过,单单是味道,闻着就很呛人。
无羡给李元芳和常伦各递了一片,两人欣然收下,立刻含在了口中。
无羡又给马哲递了一片,马哲没接,“奴婢不惧尸臭。”
“这可不单是防止尸臭的,尸体上带着尸毒,吸多了对身体总是不好的。”说着,不容他拒绝,一把塞入了他的口中,看着他五官皱在了一起,莹莹泪光中含着委屈与无奈,坏心眼地笑了起来。
那个人也是如此讨要姜味的
如此想来,不觉恶趣味地琢磨着,晚上要不要做一道姜丝排叉
进入殓房,温度骤降,宛若一步入冬。明明窗户是关着的,总给人一种阴风瑟瑟的感觉,令汗毛根根竖起。
无羡眯着眼,迅速适应了昏暗的视线。
殓房的地方不大,一排置物架紧贴着墙角,上面摆着许多不知名的瓶瓶罐罐。
正中央则是一张素木桌案,上面铺着一张泛黄的草席,微微隆起。
无羡走向前去,将其一把掀开,顿时,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扑面而来。
杨慎等人,瞬间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一个个都是强压着胃部的翻涌,目露躲闪地移开了视线。
舒芬更是脸色泛白,一股恶心直冲喉咙,忙捂着嘴冲出了屋外,扶着墙角狂吐起来,感觉整个胃都要被他吐出来了。
突然,视线里多了一只纤纤素手,不同于一般的闺阁,指节根根分明,充满了力量感。
舒芬的目光,顺着那只手往上,落在一张清丽的脸上,目光淡然,没有同情,也没有厌恶。
目光再次下移,回到她略带薄茧的掌心,上面平躺着一片姜片,在酒精的挥发下,辛味更加浓烈。
舒芬吐得七荤八素,嗅觉反而迟钝了,已然闻不出什么味道。
这一回,他没有再拒绝,抿了抿唇,伸手取了那片姜片,塞入了口中。
顿时,一股辛辣直冲脑门,眼泪都快辣出来了,恶心的感觉却是好了不少。
“一会儿回了殓房,若是还觉得难受,就咬一口姜片。”
被触犯的自尊心在作祟,将那声“谢谢”卡在了喉咙口。
舒芬默默地跟着无羡回到殓房,见到李元芳和董忠胆大得很,直视着桌案上的尸体。
那女子螓首凌乱,蛾眉紧锁,流露出死前的痛苦之状,脸色透着不正常的青绿,看着有些瘆人。
无羡望向了李元芳,“李府尹可有验尸的经验”
李元芳尴尬道,“京师境内出了命案,一般都是交由厂卫负责的,李某惭愧,从未接触过”
无羡将目光移向了常伦,常伦立刻摇头道,“我读过宋慈的洗冤集录,不甚了了,难当大任。”
马哲卷起了衣袖,毛遂自荐道,“让奴婢来吧”
杨慎头一回在无羡的身边见到这个人,目光中不禁多了几分审视与探究,“你会验尸”
马哲老实承认道,“不会,不过奴婢从前掌过刑,对折磨人的手段,多少还是了解些的。”
舒芬听完这番话,刚对无羡生出的一丝好感就被掐灭了。
靠这个女煞星,难道是贪狼星转世吗周围跟着的,尽是些什么人啊
他此刻说要走,还来不来得及啊
无羡接过了仵作手中的记录,匆匆扫了一眼,只写了一句“身上多处虐痕,被掐而亡”,然后就没了
实在是太马虎了
无羡从新取了纸笔,交给了常伦,“马哲验尸,你来做记录吧”
马哲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遍尸体,方才开口道,“死者十四五岁,身高五尺,着百蝶穿花织金妆花缎,绣鞋三寸二分,以金线装饰花纹。”
常伦频频点首,迅速将他的话记录下来。
无羡嘴角勾起,“织金的呀,可不是普通人家可以穿戴的。”至少是个达官显贵,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说完后,她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下,突然转身,离开了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