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则琰本来要说的四个字是“长春不夜’。
不过他也没骗小太监,长春不夜的确是应天府里最有名的青楼,馆名取自前朝古诗‘风花误入长春苑,云月长临不夜城 ’。明殷朝不禁男风,因此妓馆也有男小倌和女莺花之分,长春不夜却是直接将两者开并在了一起,好不热闹。
长春不夜开了有三十年,从来不曾遇过官府抽查临检,应天府的知府对它的存在更是睁只眼闭只眼,久而久之,就有人传出此处的背后是瑞王爷的势力,当然个中到底如何,就无人得知了。
苏果本来对出宫怀揣着的向往,也就是去街市上逛一逛,若是有机会,她当然想去找找姆妈,可菉葭巷在应天府以北,来回马车都要两日,所以她根本不敢多有巴望。
但反正无论如何,她万万没想到,大人是要带着她去,去妓馆啊!
“大人,能不能把我在街市上放下来?”苏果张着小嘴,干巴巴地开口。
“不能。”
“可我去那地方干什么,我又不是男子...”苏果不小心脱口而出,惊觉自己说错话了,她补了句,“太监,也不太算是男子了...”
陆则琰笑道,“谁告诉你,太监就不能去妓馆了?”
“而且,我要去的是长春院,不是不夜城,你啊,去的了。”
苏果听着大人的话,一头雾水,她被姆妈养在深闺,偶尔看些话本消遣,哪里了解府城里出名的秦楼楚馆。
她对这些地方的印象,只停留在姆妈提起街边巷闻时的蔑斥和鄙夷。
思及此,苏果神情怏怏,连带午飨的吃食都没用多少,她打定了主意,等会子赖在马车上不下去,大人总不能抓她下车。
苏果自己都未察觉,她最不高兴的其实就一句话:大人怎么会去这种地方呢!
陆则琰侧目看小太监气呼呼的模样,倒是有点惊讶,苏果胆子甚小,今早才惹过他,不像是有底气能再犯一次错的人,总不会是气他逛青楼罢。
...
马车疾驰,比午前行的要快许多。
长春不夜并不建在府城闹市,而是傍着宁河区西边角落的护城河,往来少说也要三四个时辰,所以哪怕两匹骏马加了速度,等到达双子楼时,也已经华灯初上。
马车堪堪停下,苏果端坐在厢椅上,朝着陆则琰摆起一个‘笑脸’。
“大人,您进去吧,奴婢就不打扰您了。”
她的确是不能与大人叫板,但这般好言好语,大人总不能逼她一道进去了。
陆则琰看着她比哭还难看的表情,轻笑了一声,小太监还真是气他逛青楼。
他眼底带笑,“别闹,跟我出来。”
“...”
苏果终究还是没敢不听话,收拾好心情跟在陆则琰后头。
她站到了平地上,心情不怎么好地抬眼四顾,很快,就被周遭的靡艳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那是两栋红蓝相衔的五层高楼,第三层似乎还留了孔洞作桥堑互通。
当然比不得皇宫的高大富丽,但远望起来飞楼插空,雕甍绣槛,每层檐角挂满了各色的长长灯带,映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倒映成双,烟花色海得极吸引人。
陆则琰余光往后,看了一眼苏果还呆在马车前,傻愣着眼神乱转,伸手轻弹了下她的鼻尖,“还不跟紧点。”
苏果回过神,揉了揉鼻子,赶忙跑到他身后。
两人贴的很近,苏果低声道:“大人,我等会叫你什么。”
“公子。”
“那,那等会公子进去玩的时候,我就呆在门口吗?”苏果少不经事,脸皮也薄,想了半天,也只说得出玩这个字。
陆则琰闻言,轻声嗤笑,“我坐了三四个时辰的马车,就为了来此处找人玩?”小太监未免太看不起他了。
“啊!”
苏果听明白了,大人不是来玩的呀,她的脸上瞬间绽放了光彩,一下午压在她心头的那股滞气瞬间消散。
低语之间,他们已然走至蓝色那幢楼的门口。
大门两边分散数盏银制灯架,贴着红剪纸,在地上投射出好看的橘彩光影,连颜色都显得旖.旎缠人。
大概是陆则琰气势太盛,纵然换了一身行头也毫无折损,来往之间锦衣华服的诸位男子纷纷不敢挡他,绕开往边上走,倒是在看到苏果的时候,好几个眼神都颇有意味不明的意思。
陆则琰停下脚步,侧眸,声音森冷,“许久没挖眼珠子,手都有些生了。”
话落,边道上剩余的几个盯着苏果的人立刻作鸟兽散,走得快的恨不得飞出去。
苏果没察觉到视线,她好端端地走着,只听得大人倏然出声,已经吓了她一跳,更别说说的还是这么句话。
但她没来及问,眼见着陆则琰跨进了门槛,苏果加快步子低头赶上。
门内由地拔起五层环形廊道,云顶楠木作梁,壁挂的垂灯如花瓣层层堆叠,从正中落下银线勾着玉石珠片,每每有人进门带起风,便会吹出琳琅环佩的清脆声响,听的人心情舒畅。
毕竟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苏果胆怯,不由自主地揪住了陆则琰的袍角,每一步都恨不得贴在他身上走。
姆妈说青楼里有许多拐子,她生怕有人会拐走她。
她的动作慌张地太过明显,简直将害怕写在了脸上,陆则琰瞟了她一眼,实在受不了她无声的‘吵闹’,索性揽起她的腰,摆到了身侧。
说来也奇怪,苏果站到大人旁边,就什么都不怕了。
“这位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