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依山, 须臾之间, 暮色吞噬了天边浮云,黑暗缓缓地映入眼帘。
鎏金亭地处偏僻, 夜晚少有宫人走动经过, 亭角的惊鸟铃摇摆不绝,与琉璃瓦顶碰撞出清脆的吟哦, 混杂着秋风过境, 莫名显得甬道周围苍凉冷清。
苏果忘了自己是如何走到此处,大人带她进太医署看伤的事宛若才发生在昨日,而现在, 他的眼里怕是再也看不到她了。
足足一个时辰,苏果枯坐在亭下的干草堆上,不断地逼自己数着石壁上那一个个漏光的小洞。
“一, 二,三...”
【王爷, 您这么心急,嫚雅受不住的。】
“一..”
【本王看, 好像是你比较心急。】
“五, 六...”
【不要逃。】
可是, 不管她如何大声地数数, 睁开眼, 亦或是阖上眼, 耳边皆是她站在配殿前, 听到的那些压在门板上的喘息和挑逗言语。
她的心像是漏了个穿风的小孔, 任她裹紧甚至裹皱了身上衣袍,也怎么都暖和不起来。
手不小心推倒了身侧的食盒,滚落出来的枣泥酥饼还泛着余温,苏果黯然地捡起,自嘲地笑了声,吹掉灰赌气般地塞进嘴里,酥皮干干脆脆,不就着水,呛的她嗓子又疼又苦,透不过气来。
她自言自语,余音带了点哭腔,“甜,怎么那么甜。”
苏果囫囵地吞,鼻子泛酸了还在断续讷讷,“就,凭,凭什么那么甜。”
“到底有什么好甜的,反正又没人喜欢吃...”
念着念着,苏果的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她将脸埋在手心,初时还是悄声呜咽,是沾着雨点的梨花,半柱香后情不自已,声响愈来愈大,泪水金豆子似的滚出来,把衣衫的前襟袖襕纷纷沾染了遍。
她不是不明白,就算大人有再多的红颜知己,也不是她能够议论的,可是,真的太难受了,她不让别人瞧见,自己偷偷地难受还不行么。
“坏人。”
“大坏人陆则琰。”
苏果瘪着嘴骂完,眼角还挂着泪珠,伸手拭了拭,轻声安慰自己,“不哭了,这种坏东西,我也不要他了。”
“你不要谁。”
高大的身影应声出现,瞬间将她完全罩住。
苏果错愕地抬头,白鹿皮靴往上,是绣着牡丹花纹路的对襟长袍,鸾带束腰,肩宽腿长,男子微扬下颚,垂眸正盯着她。
他的骨相极好,便是从如此刁钻的角度看过去,轮廓依旧如古雕刻画般分明,满是男子的凌厉,然而那一双眼睛又生得极美,鼻梁高挺而窄,及下的唇形似仰月fēng_liú,透着点点薄嫩的樱花色。
真的是...俊美...不,分明是薄情的长相!
苏果心里腹诽,刚止住的眼泪也开始不争气地顺着脸颊往下流淌,仿佛忘了刚刚是谁才说过的不哭。
她也有自尊心,于是低头抹干湿乎乎的小脸,就着坐姿往前一倾,行了令人挑不出错的十全十的跪拜礼,“奴婢,参见王爷。”
苏果因着哭过半个时辰,嗓音听起来很是沙哑,加上衣裳被她揉的皱巴巴,口脂被眼泪带至领褖处,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个可怜的小花猫。
陆则琰欺近勾起她的手臂,没听见似的,只顾自己问,“怎么不回我,你不要谁。”
他的语调温柔,苏果有刹那的动摇,但很快,她向后退了一步挣开他的触碰,咬唇道:“不敢与王爷有关,奴婢还有事要去膳房,求王爷允了告退。”
“不与本王有关,你还想与何人有关。”
又来了,大人惯会说的暧昧话,也不知道同多少女子说过。他都不喜欢她了,还要来撩拨,偏生她以前傻傻觉得自己是不一般的那个。
苏果这样想,眼泪登时又要冒出来,忙偏过身,咻了咻鼻子,“王爷恕罪,奴婢现在,只想回膳房。”
陆则琰甚少做这种上赶着哄人的事,听她左一句‘无关’,右一句‘膳房’,心头火势顿起,但一想到她在衍庆宫看到了什么,只能继续压低声安抚,“不要在这儿闹脾气,先随本王回去,我会与你——说明白。”
他本来就没想过苏果会见到此等事,就算他想给她立个教训,也犯不着给自己泼脏水。
陆则琰是不屑于解释,可对于苏果,他还是有这个耐性。
然而,这次没耐心的是苏果。
“王爷恕罪,奴婢不想去衍庆宫。”
“...”
呵,还敢拒绝他。
陆则琰本性狠厉惯了,吃软不吃硬,便是理亏在前,当下也是捆都要把苏果给捆回宫,他冷笑一声走近,伸手一揽蓦地将她的腰收拢向自己,“小太监,你今日不想回也得回。”
苏果在不岁山见识过了陆则琰的霸道专横,这话由他说出来一点儿都不稀奇,可是她也是人,她也有脾性。
是他明明白白地要与她划清界限,也是他逍遥自在地在寝宫里与人寻欢。
她管不得,所以自己走开,怎的现在成了她不识相了?
他以为她身份低微,可有可无,所以就可以呼之即来,挥之则去么!
“王爷,你放开!”
苏果思及此,心下一横,眼泪还没干呢,就开始掰陆则琰的手,奈何他箍得她死死的,别说挣脱了,动都不带动。
委屈和不甘的情绪在苏果心头发酵,她的理智被抛却到脑后,也不管以后自己的境地有多难,低头噗嗤咬上了陆则琰的手。
“嘶——”
陆则琰手背忽然一阵吃痛,以苏果的力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