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文浑家今日心情好。
小儿子回来,老娘精神也好了许多,今天竟与一群老人,跑到粮仓里打理粮食去了,她闲来无事,正依窗读书。
“也不知旁人会说什么怪话。”她有些担心。
李寇明确要求,寨中有读书者,从里头挑选最有能力的,无论男女,无论老幼,但凡会,便要在寨学教授学问的。
朱文是读书人,浑家也是小门小户的书香女子,有一心的好学问,家学最善《论语》,李寇便叮嘱她,待寨学开启,要去教通识课程,寨中无论谁家儿女,均要定下入学年纪,到时,一一入学学习。
此时,她心中最担忧的便是外人的奚落。
大宋绝不古板,女子读书是常有的事。
然,通常都是家中私塾。
如今李寇要令全寨儿女,三岁起,在幼学学玩耍,七岁起,在寨学初斋就读,而后循序渐进,有考取功名之心者,自按朝廷的规矩来办,若不愿,也不可辍学。
“不可令寨中一人不识字,不可令一人因任何原因辍学,待初学罢,还有中学,而后还有高等教学,之后,寨中有教经商寨学,有教从军寨学,有教教学寨学,也有工程寨学,大多无人教,寨中儿女当先自学,而后教学,所需费用均由寨中支出,待家境都好,收些伙食费,杂费,便是足多的。”李寇号召全寨长者将这话传递下去。
寨中已有长者反对。
朱文的浑家知道,幼学与初斋,那自然是男女通教,到中斋,将来的中学,或许会分开,这与传统不合。
最要紧的是,长者们只怕寨主花费太多将来无以为继。
“活着,才能有前程,大郎手头的大钱,一年撑得来,十年撑得来?都是自家事,怎可拖累他呢。”长者们私下里说。
然而,李寇决心已定谁也不可更改。
朱文的老娘就比较反对,然只见李寇坚决如铁便不再反对。
这几日,她自去义务打理粮仓,把儿媳留在家里,“管教你好生看书,决不可辜负一片好意”,老妇人叮嘱。
朱文的浑家拿着书,靠着窗户看半晌便有些困倦。
“圣人言自然是好的,只是,这算术者……”她头疼的便是这个。
李寇并未一上来便改革算法,也并未直接教授阿拉伯数字。
在现代人眼里,阿拉伯数字自然是最方便的。
然而在古人眼里,这等同于画符。
那便该先熟悉现代算术,至少懂得壹便是1,而后才好明白壹加壹记起来也不如1+1方便。
朱文的浑家便觉着有些头疼了。
她自小接受的教育便是壹加壹,如今换成1+1反倒经常搞混淆。
“先去看下山寨里,也不知二叔初来乍到,能不能熟悉寨中的规矩呢。”她直起身,准备先去粮仓看看。
李寇在粮仓计量粮食蔬菜,用的便是被他称之为简法算学的阿拉伯数字。
朱文的浑家还身兼李寇家粮仓与寨民义仓都管的职务,每日耗损粮食多寡均要一一记账待月末全寨聚会时汇报。
刚出门,朱文的浑家吃了一惊。
怎地门口有一大群人?
“嫂嫂!”朱武远远拱手深深作揖。
他是油然敬重这位大嫂,照顾老娘辅佐哥哥养育孩子那是真正呕心沥血。
何况,那是书香门第出身的娘子。
妇人道:“二叔免礼,今日又有甚么贵客?”
朱武道:“正好请嫂嫂,马娘子到寨中来了。”
妇人忙收拾妆容,理发髻,整衣袖,从容沿山路而来,近了,才见礼,口中道:“娘子要来,何不遣人先说。”
她与马姑娘原本亲厚,然见她身边有个尖牙利齿不善招惹的妇人便在几丈之远停了下来。
细细打量马姑娘,她今日是显然精心做了梳理的。
原本的妇人发髻,如今打理成妙龄女子样式,原本习惯了的妇人装束,也换成黄衫翠里,一条轻薄褙子,掩盖带了银勾的腰带,足下一双布长靴,才见她本来的性格。
她本便是将门女儿,出行时必以长靴为足。
马姑娘面容娇美,肌肤细腻,站在门外头,看着随从们将粮食禽畜一一分散开来,不客气地命这家领一腔羊,那家引一头猪,又将满地撒欢儿的黄狗分派到各家各户去,竟能一一叫得上各家长者的名字,安排家务事井井有条。
“这里尚有大半禽畜,大郎要开办禽畜厂,此事想来你们是知道的,那么,谁家领命看管,谁人负责清点?烦请用心,当一一各司其职。”马姑娘吩咐。
她辅助李寇养活众多人口,在城中,寨民们多受过恩惠,何况形容出众,气质一流,虽不以主母自居,然而一番安排恰当妥帖,寨中无一人不服从。
有长者叫来自家儿女,有长者取来名册,按朱文出发前留下的人事布局,点了名要各人各自主事行动,山上竟很快分出人手,牵引着猪羊鸡鸭,该给各家的给各家,该送去修好的养殖场的送去养殖场,从容不乱,十分有序。
马姑娘过去挽起朱文的浑家的手笑问道:“大嫂怎地今日竟见外起来?”
妇人看两眼瞪眼跺脚的健壮妇人,一笑不说了。
“无妨,山后马氏派人来了,无非是升斗粮行有了一些名气,他们求一条活路,又要在军寨寻个前程,不必管。”马姑娘叮嘱,“大嫂莫与他们客气,大郎既嘱托以寨中大事,须以公事为上,不必管谁的脸子。”
妇人这才道:“全依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