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前。
傅笙看着面前的人。
王凤洲端坐在前厅, 他也在仔细地打量傅笙。
面前的年轻人还只能称为少年, 瘦削颀长,容貌俊秀非常,眼眸漆黑深湛, 双眉修长。虽是商贾, 却全无商贾之气, 如一棵青竹, 挺拔而出众,令人见之生悦。
傅平的幼子, 三年多前来的南京, 天资聪慧, 专注于改良纸张, 最新研制出来的傅家纸柔韧厚实,纹理细腻, 虽说文人们嫌之书写太易吸墨导致失了字韵,画画也因不能晕染而失之僵硬, 可是用于印刷却极是方便好用。王凤洲虽是文人领袖, 却从无那些毛病,他只想着这纸对于读书人、教化百姓最是友好。
虽说皇帝下旨嘉奖主要为的还是能够对经书有益,但是凡事只要结果是好的,过程如何实在并不重要。
他和江宣是至友, 当然也认识傅平, 只相交不深而已, 虽未见过傅笙, 却也从幼时的江陵口中听说过。
江宣说,傅平幼子质朴淳厚,有赤子之心。
江陵告诉他,傅笙入狱,是因为他一直在想尽办法寻找她的下落,当寻找有了眉目时忽然入狱。
此次江陵来南京的两件事之一便是营救傅笙。
在应天府监前,为了救江陵受伤的也是傅笙,王凤洲的眼神渐渐变得柔和。
江陵今日清晨已经退烧,可以说已经脱离危险,一大早便有江陵的随从前来禀报,这位随从是专程一日三次来报江陵的伤况的。那么傅笙此时前后脚地来到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仆人奉上了茶,退下。他挥退了所有的仆人。
王凤洲沉吟着说道:“说实话,如果你不来,我也准备想等江陵好转之后请你来我这里一趟。”
傅笙静静地立在一旁,听王凤洲说话。
王凤洲看了他一眼,轻轻叹了口气:“傅笙,前日午后的具体情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先与我细说一遍,大概很快应天府便会叫你过去问话了。有人在南京城当街杀人,这不是一件小事,就算是锦衣卫也是不能随意为之的,这件事势必要呈到京城大理寺。”
傅笙自然明白这不是一件小事。但是他不知道血案发生当夜,应天府便要找他问话的,只是江陵伤情危重,有王凤洲、老太医为他求情,他才能在江陵身边一守便是一日两夜,陪着江陵度过了第一关。
这个时候,应天府应该已经派人去了老太医处传他了。只是他一大早便来求见王凤洲,与应天府来人刚刚错开。
时间不多,傅笙自己亦有话要说,他迅速而详细地把当日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从在风车店门口见到“官差”开始,到被“官差”的同伙截杀,最后江陵所中的那一刀。全无隐瞒。
包括老太医认识那位“官差”和娥娘的事情。
他口齿清晰,陈述详略得当,整个过程王凤洲便像是在场目睹一般。
王凤洲听完之后,点了点头:“想要从老太医那里得到线索是不可能的。因为老太医向来不管闲事,他根本不会知道对方的身份。”
这一点傅笙也猜到了。因为自始至终,老太医对他们的身份不闻不问,只是尽全力救治而已。
这是一个医者、一个技术精湛的医者的生存之道。
王凤洲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江陵是我至交之女,此事我断然不会置之不理,我已经接到皇上诏书,不久后要进京面圣,在此之前我会单独上折,将南京城当街杀人之事笔陈给万岁爷看。除此之外,应天府、兵部尚书也都会上折。”
傅笙望着王凤洲,他来找王凤洲要说的事情正是与此有关,若是王凤洲无法上奏,那便算了,既然如此,那正中下怀。
傅笙说道:“我想请大人在写奏折时,以草民为主。”
王凤洲看着他。
傅笙道:“请大人如此书写:锦衣卫当街诛杀傅家纸坊主事傅笙,其友奋力相救却被误杀重伤,导致血溅三尺,缘由不明。我也会对应天府说这是锦衣卫所为。”
他跪了下来。
王凤洲眉头微微一动,不动声色地说道:“你知道他们不是锦衣卫。”
傅笙冷静回道:“可是他们用的是绣春刀。草民们只知道持绣春刀便是锦衣卫,又怎么会怀疑他们到底是不是锦衣卫呢?”
王凤洲问道:“所以你要让人人都认为是锦衣卫?可是为何不让写是江陵?万岁爷知道江宣,他也认识江宣,江宣之女被当街诛杀,岂不更容易引起万岁爷关注?”
傅笙低头:“江家事起何因连大人都不知晓,而锦衣卫参与是板上钉钉的事,江陵身份到底是有用还是有害,无人能够确定。”
这话已经大逆不道。王凤洲没有去接此话。
王凤洲盯着傅笙:“你涉嫌杀害李大平,虽已揭过,但当初不曾松口的正是锦衣卫所。只是后来因为是万岁爷嘉奖了你,你杀人又无实证,方才放你归家。如今你以被圣旨嘉奖后却被当街追杀一事禀上,是要以此引起万岁爷注意吗?”
傅笙说道:“是。圣上刚刚才嘉奖过我,我却无故被锦衣卫追杀,定然会引起一定程度的关注,既使草民再无足轻重,圣上也会问一问详情吧?如此的话,既然追杀我们的不是锦衣卫,那么指挥使定然不会枉担罪名,就会着力追究是谁冒充锦衣卫杀人,那位另外的背后的人,便坐不住了。”
王凤洲道:“你想要进攻?”
傅笙道:“防守已经没有用了。”
王凤洲道:“你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