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这一次的伤势痊愈速度出人意料地快, 到了第八天她已经能够坐起来, 并走上几步,连江陵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 但是身体的确是越来越有精神,主要是疼痛减少了许多。
她归功于老太医的医术:果然是连达官贵族都不太愿意得罪的大夫, 谁会没有一个五病七灾呢?自己没有, 保不齐子侄亲人会有,平白无故地对一个大夫耀武扬威跟早点归西又有什么区别?
她半躺在摆放院子正中的躺椅上,看着老太医和牛非晾晒药材并低声交谈, 身旁坐着傅笙和孙恒达, 两人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交谈着, 孙恒达问的是南京的各个商家行规、经济学问,傅笙和他细细交流。
今年腊月的南京城天气很好,冬日当然是冷, 可是大半个腊月过去,几乎日日都是阳光普照, 风却不大。江陵从能移动开始便被老太医叮嘱着日日出来晒太阳, 阳光的温暖和屋内的炭盆自然是不一样,江陵每日午后都能在阳光下好好地睡上一觉。
此时已近除夕,想要回龙游过年的计划自然是不可行的了,江陵等五人是客居,如今全都住在老太医这里, 今年除夕在哪里过便是个问题。
王凤洲不可能在南京过年, 过几日便要启程回太仓。虽说他让江陵等人可以去他家过年, 但四明等人皆觉得不太方便。傅家倒是一个好选择,可是不知为何,四明却有些抗拒。最后倒是牛非自作主张去问了老太医可不可以留大家在他家过年,大家也就不用搬来搬去了。
老太医微有意外,却爽快地答应了,笑道:“我只有两个儿子,两人俱在外地,常常也是不回来的,也就是和几个小僮老仆一起,其实从前偶尔也会有外地病人一起过年,不碍事的。今年有你们这么些人,正好热闹。”
如此一来皆大欢喜。
傅笙也没有意见,他笑着对江陵说道:“你能够一直留在老大夫这里养病是最好的,搬来移去也不大好。有老大夫天天给你诊脉调养,皇上也未必有这福气。”
江陵问他:“你这些年都是一个人在南京过年的么?”
这话问也是白问,他既然一直没有回家,也没有家人特特赶来南京陪他的道理。傅笙微笑:“嗯。也不算一个人,见明见知他们也都在。不过你知道过年是特别的,家家都在团聚,我当然会想念阿爷阿嬷阿爹阿娘他们,想着从前大家一起热热闹闹聚在一起放鞭炮守岁祭祖。明年,明年我就能回家了。”
他若是装作无事,江陵定然会不好受,可是他大大方方地说出来,江陵倒无话可说。四明也无话可说,反暗觉自己计较了。
从那日决定之后,傅笙令人备年货,便一式两份。老太医不缺这个钱,却不耐烦管这些,以前是老管家安排的,如今不用安排式式齐全更胜往年,乐得省心省力。一个大方送,一个大方接,其乐融融。
巳初,牛非从药僮手里接过一碗煎好的药,走过来递给江陵,江陵一口饮尽,傅笙将碟子里的蜜枣递给江陵,江陵右手碗药,左手已经能够伸过来接过蜜枣了,只不能送到嘴里,牛非接回药碗,江陵右手拿过左手的蜜枣方塞进嘴。
牛非看着她的脸色,满意地说道:“今日瞧着脸上都有血色了。”伸手搭脉,更是满意:“心脉越发强劲了。”
老太医应道:“可见得那一刀有多妙了吧?心室与心室之间,有一道空隙,刀法精妙的人能准确地把薄刀插进空隙,让人看上去已经被刺穿心脏,血流遍地将将垂死,其实施救得当的话,痊愈起来便也很快。”
傅笙一怔,正推门进来的四明听到此话,惊问道:“真有这般精妙的刀法?”
老太医点头道:“你不是看见了?若非如此,这一刀早便要了她的性命。你见过刀刺心口还能活着的人吗?我是没见过。”
四明问道:“那人为何要这么做?他既不想杀人,为何又要出这一刀,有何意义?”
傅笙看了看江陵,江陵却没有看他。
老太医也没有再回答,牛非把药碗递回给药僮,仍坐到老太医身旁。
四明见状便也不再说话,走到江陵身旁正要说话,却被傅笙使眼色制止,他只得在孙恒达身旁坐下来,倒了杯茶水慢慢地喝着。
江陵忽然问道:“老大夫,要练成这样的刀法,要杀多少人?”
所有人皆是一怔,老太医停下手里的药刀,看向江陵,江陵脸色平静,目光淡淡:“心脏是跳动不止的,人也不会站在那里等她出刀,不用活人练,练不到这么精准吧?”
老太医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我不知道。”
江陵不再问下去,转而问四明:“王叔叔什么时候回太仓?”四明愕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说道:“后日启程,我说好了后日我替你送他一程。”
江陵点点头,又道:“年后王叔叔应该直接去京城面圣,不会再来南京城了。你后日送王叔叔时与他说,我们京城见。”
四明点头。
傅笙伸出手去,握住了江陵的手,江陵的手是冰冷的,傅笙心中难受,却笑着说道:“我记得你说过你还没去过京城,我也才去过两次,回头我们找人带着好好玩玩。”
江陵冰冷的手被傅笙温暖干爽的手握住,只觉舒服,禁不住翻过掌心与他紧握,知道他不想自己想太多,便也微笑:“好。这回我们带许多人在身边,可千万别拉下四明了。被一个比我笨的人骂蠢货,太糟糕了。”
傅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