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结果是谁也没想到的, 但也似乎并不出人意料。至少对林老太爷、林忠明、林展鹏来说, 并不在意料之外, 他们对此只沉默了片刻,便重归了平静。
林展云已经回了书院,知晓这个结果时先是愤怒, 却也很快收拾好了心情, 专心地做起经文。今年的秋闱他势必要参加,势必要考中,而他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 必须加紧再加紧,勤奋再勤奋,家中一应事宜都不再麻烦他。
林展鹏这些天并未空闲, 那天刘知府将林老太爷和林展鹏开释归家后,因担心仍有暗哨,他并不敢轻举妄动, 只令人继续盯着梅巷的周二、张贵宁,却并未去寻找当日提证的两个中年人和张树。
可是还未等案子告破, 盯着梅巷周二的人回来禀报, 周二不见了。
周二并非无亲无故, 他与老母、兄长嫂子住在一起,打短工的人成日东家打完打西家,并无定数, 若是外地酬劳高, 去外地也并不稀罕, 他告知老母兄长的便是金华有财主家雇人,因时间紧,工酬要高不少,以前这等事也不是没有,家人不以为异,收拾了行装半夜便走了——理由是天气渐热,夜晚赶路比较凉爽。
周二的不见令林忠明和林展鹏明白到,对方又先走了一步,再去寻找那两个中年人当然早已经无迹可寻。
至于张树,作证之后便自行离开了林记珠宝铺子,他倒是还在家里,但是张树的老实忠厚肯干是出了名的,离开林记珠宝铺子的时候尚流了泪,说对不起东家,只是不敢对官家撒谎。知道的人自是知道他在作态,不知道的人却因他平时的为人而甚是同情,甚至有心劝林家珠宝铺子留下他,只是见林掌柜阴沉的面孔也是说不出口罢了。张树倒也聪明,并不歪缠,只默默地流了几行泪便抹了泪走了。
若是要再找张树查问详情,怕是要再等些时日事情淡了方才可能,可是已知张树面目忠厚内心狡诈,若不是用非常手段怕是难以得到线索。
至于埋凶器的仆人,则一直由人看守在家里,待得案子告破,林老太爷便要派人将其送到盐场去,他与众人说:“商人行商,曝尸荒野者不知凡几,林家祖上便有数人丧于异乡不知尸骨何在。我是不怕的,此等恶仆不予严惩的话何以正家风。”林展鹏等人当然不肯,最终林忠明下了决定,他说:“我知道一直往南边走,有异于大明的国邦,此时不便,先还是留他在家里,到时候派人送他过去,再予他一千两银,让他在那些地方自行生活便是。”
这也算是全了林展鹏的誓言了。
事到如今,这桩官司来得莫名去得莫名,对方全身而退无迹可寻。林家从头至尾都是在挨打,除了招架之外毫无还手之力。
而且,林家如今的情势相当不妙。
这桩官司虽然证明了与林家无关,但是在这当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却对林家很是不利。正如林老太爷一再意识到的那样,林家百年来的名望、在行内的信誉、威信,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行商们对林家的信任感降低,有的行商上门来也只肯见林忠明,有的行商干脆不再上门,一向来客似云来的林记珠宝总铺一下子变得门可罗雀。
在二房被封院的五天之后,林老太爷去审了林展远,林展云去了书院,林展鹏并没有跟林老太爷一起去。
但是审问的结果并没有多少出乎意料,林展远在父亲林志明被抓入大牢之后,虽然花用未被限制,却被各纨绔朋友笑话了个尽,他虽然被娇宠得不知世事,也对长房存了怨气:谁家会把自家亲人送进大牢呢?而后父亲虽然被放了回来,于他的情况却更糟了,不仅被限制了花用的银子,还被老太爷派来的两个小厮天天押着去读书!他一贯来是每日半早不晚地玩耍的主儿,现在贴身小厮没有了,被两个人高马大的小厮看着,跟看贼似的,一点都不得自由,对先生失礼了、对同窗无礼了、上课睡觉了……一概被禀报给老太爷,被林老太爷管得死死的。他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但是老太爷心狠手辣哪,抓起来便打,半点都不心疼。而且连一向宠他宠得不知如何是好的吕氏都噤若寒蝉——林老太爷一向不管事情,吕氏进门以来就没见过老太爷管家里的事,可是她见过老太爷少有的几次发怒,那几次连一向有点为所欲为的老太太都一声不敢吭。吕氏虽泼辣不讲理,可是她有一个难得的好处:识时务、会盘算。这般一来,再心疼儿子也只能缩起尾巴了。所以林展远只觉得日子真的是过得比黄连还要苦。
然后忽然之间,林老太爷和长房的当家二哥被抓进知府衙门里了!他二房又能去账房支银子了!最重要的是,林老太爷不在,那两个小厮也再不敢凶悍了,他连打带骂地把他们赶离了身边,这下子当真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啊,拴着脖子的笼头一旦脱去,真是快活得不知如何是好,心里隐隐地觉着,要是林老太爷都不在该有多好。
但是他的阿爹林志明却告诉他,大家都在尽力想办法,老太爷不能出事,一定是要救回来的,否则林家就完了。林家完了是什么概念他也是有点清楚的,所以林家不能完,林老太爷还是得回家来才成,可是难道还要过以前那种日子吗?要过很久很久吗?他才过了一个月就已经要苦死了,他不想!
于是林展远和狐朋狗友们玩乐的时候不免又有些担心又有些烦恼,有一个一贯玩得比较好的另一家小珠宝商的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