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屋漏偏逢连夜雨。
廖生华第一次有了想要逃避的想法,多年卧病在床的父母,像颗定时炸弹般的妻子,还有那三个自己视若珍宝的女儿,都像一根又一根的绳索,套在自己脖子上,越勒越紧,让廖生华感觉喘不上气来。
马扬声对他说的话很简单,跟我去金沙镇,吃香的喝辣的,为自己活一次。
要说这一段时间找廖生华出去打工的已经好几拨了,内容大都一样,出去辛苦两年,把这个家好好经营下去,老的小的都指望着你,千万不要松懈,千万要咬紧牙关顶住。
话说的都有道理,可这老的小的能离得开自己?别说出去两年,就是两个月,这个家都不一定还在了。所以廖生华内心毫无波动,苦就苦呗!熬就熬呗!
可是今天马扬声这个出了名不着调的家伙就用了一句话,一句话很自私的话,为自己活一回,却让廖生华内心泛起了巨大的涟漪。
廖生华心动了,可他马上就意识到,这不对,父母妻儿怎么可能抛开,他立刻将马扬声的话抛之脑后,同时又为自己的心动感到很愧疚。
正当廖生华坐在门口,心情跌宕起伏的时候,背上挨了重重的一脚,脚力极重,不用回头,都知道是马耀宗,在田溪村敢乱踢人的就他老人家一位。
“老爷子,您轻点,踢伤了还不是浪费您的药酒,”廖生华皮了一句,说完直接往前一窜,果然,脑后生风,马耀宗的巴掌奔着头来了。
廖生华连滚带爬窜出去一长截,才敢回头打量。
果然是马耀宗怒气冲冲的立在那里。
“给你安排的事啷个还没有动,”马耀宗拉长了脸吼道。
开完动员会,除了马扬声找到廖生华,马耀宗也找他了。只不过马扬声给他画了个美好明天的饼,而马耀宗是让廖生华尝尝今天的苦。
马耀宗要廖生华组织偏岩坝的几户人清理坡上的一口山塘。这口山塘是山间的浸水形成的,说不上甘甜可口,只能说还算清澈。偏岩坝的几户人都是喝的这口山塘水,以前都是用桶挑,前两年余正常给偏岩坝弄了点塑料水管,把水引到了各家屋里,方便是方便,就是一股塑料味。
以前廖生华父母那一辈还会时不时清理一下山塘,到了这两年,廖生华他们日子过得坚苦,也就懒得理这些事了。
“明天就去,明天就去,”廖生华明显是在敷衍。
马耀宗长叹一声,连廖生华这样受了自己很多恩惠的人,都不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何况别人。
“老爷子,我现在就去叫人,下午就干,”廖生华看到马耀宗的样子,心里发慌,赶紧表态。
“嗯,赶紧吃饭吧,我看看你老汉儿去,”马耀宗径直往里屋走去。
“您吃了没,对付两口吧,”廖生华讨好的大声说道。
马耀宗没搭理他,一声不吭的进屋了,廖生华也不生气,嘿嘿一笑,到堂屋吃饭去了。
现在的田溪村人,绝大多数都养成了廖生华这种厚脸皮性格,你打也好,骂也好,反正不生气,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可是你要他干活,要他动动脑筋,对不起,我还是不慌不忙,嘴巴答应得挺好,转头就忘了。上午可以满腹辛酸,抱怨苍天不公,生活困难,下午就可以嘻嘻哈哈,打牌喝酒,活得没心没肺。
地里明明还有很多活,明明答应了马耀宗带人清理山塘,可当廖生华凑齐四个人时,变成打川牌的牌局了,赌注不大,五毛一番,输赢不过一瓶酒钱。可是四个三,四十岁的青壮年楞是打得面红耳赤,争得声震房梁。也不知道该说他们做事情认真,还是该骂他们烂泥扶不上墙。
这把廖生华又是一把绝顶好牌,手里三天牌,四地牌,外加五人牌,妥妥的满贯牌型(一种流行于川渝交界地面的纸牌游戏),眼看一瓶鸭溪窖就要赢到手,廖生华心花怒放,哈哈一笑:“这把牌胡不了,我tm廖字倒过来写。”
“老汉儿,屋头没水了,水管没得水流下来,”廖生华的大女儿风风火火地跑到隔壁刘东生家,气喘吁吁的嚷道。
“知道了,可能是堵起了,你去坡上看一下,”廖生华心焦他的满贯牌,不耐烦的说道。
刘大丫无奈的自己往山坡上走去,刘二丫也要跟着去,两个丫头蹦蹦跳跳的往山坡上走去。
这是个方圆五,六米的山塘,深的地方有个两米左右,周围用条石砌了个边,很久没有清理过的山塘已经满是水草,还时不时有个小鱼小虾窜出来,条石边上布满青苔。
靠山下的一边,是用条石彻了几步台阶,以前是方便挑水用的,偏岩坝几户农家用来引水的管子就在台阶边上。
刘大丫嘱咐妹妹在池子边等着,自已小心翼翼地沿着台阶下到水边,果然是一大丛水草塞住了管子。
八岁的刘大丫手脚俐落的拔掉水草,正准备上去时,刘二丫惊喜地指着池子说道:“姐,快看,好漂亮的小红鱼。”
一条全身通红的小鱼摇头晃脑的在池边游着,刘大丫别看人小,可她知道,在水里看着小鱼游得很慢,但你别想抓到。
撇了撇嘴,刘大丫上到池子边,正想牵着妹妹离开,突然看到不远的地方有个网兜,这是廖生华做的,清理水塘很麻烦,他就做了个网兜,时不时捞一下掉到山塘的树叶树枝这些东西。
网兜有个两米的长把,很轻松就能捞到山塘水边的东西,刘大丫眨了眨眼睛,走过去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