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利安夫人说,如今巴黎最紧俏的就是蓝色,目前的染料是草木染料。夏普塔尔年轻时,土耳其红棉布必须高价进口,他借用了氯将贝托来的发现,用于将棉布漂白,通过可逆反应的原理,他找到了将棉布染红的化学试剂。乔治安娜只要一想到那些为了制造牛仔裤而到处都会化学废水的河流就觉得心痛,因此决计不让夏普塔尔参与这件事。
她打算试试用板蓝来做靛蓝的替代品,温室里面有这种植物,但她不想为了那么一点小便宜就去大特里亚农宫。
莉莉和西弗勒斯结束的时候很干脆,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反倒是西弗勒斯对她念念不忘。
本来乔治安娜还想下个决心,下次找的男人绝对不要这么对旧爱念念不忘的,但转念一想,这种男人往往是有了更好的就会把共患难的妻子给抛弃了,然后娶更年轻漂亮,或者是对自己更有好处的,于是就不再想谈恋爱了。
别人做梦都是梦到一些好的、幸福的事,她却梦到一些不幸福、不愉快的事,但这梦又不似是噩梦,至少比特蕾莎所遭遇的要好多了。
特蕾莎就是塔利安夫人的名字,她很时尚,也很坚强,会毫不客气地说波拿巴“土”,又说上流社会的女人多么虚伪,波莉娜才到巴黎的时候就跟普通的乡下女孩一样,虽然天生丽质,却并不会打扮,在社交圈并不起眼。
后来她学会打扮了,变得光彩照人,拿破仑领兵去埃及之后,有一天朱诺家里举行晚会,当天波莉娜打扮成酒神巴斯克的女祭司,她头戴皮质藤叶环绕的花冠头饰,上面缀着宝石,头发盘成高高的发髻,一串串葡萄状的黄金饰品从发髻上坠下来,印度纱丽长裙上有大片的镶金刺绣,披着一件纯色的希腊式短上衣。
腰带是古希腊式的,带扣是一块瑰丽的仿希腊款宝石,托在胸口束住,她走进来的时候露出了圆润的胳膊,手臂上带着镶浮雕的金手镯。
在场男士们无不啧啧赞叹,而女士们则心怀失落,窃窃私语中不乏恶毒的言辞。
有人说她,三年前还是个平民,怎么现在成贵妇了?但她们的话语很快就被淹没在男士们的高声赞美中。
原本舞会上打扮成狩猎女神狄安娜的第一美人德·孔塔德夫人顿时黯然失色,围在她身边的追求者们不再恭维她,转而围着勒克贝尔夫人。
当时勒克贝尔说客厅太热了,不舒服,她到了梳妆房,里面有张躺椅,她刚好可以躺下,展示她曼妙的身材。
可是这一躺就出现了问题,那个梳妆台有镜子,有烛光照着,便显得梳妆间室内更明亮了,波莉娜的头正好位于室内最明亮的地方。
德·孔塔德夫人正在仔细观察着波莉娜,她不像其他女人一样讲尖酸刻薄的话,反而从头到尾夸赞波莉娜,然后德·孔塔德夫人惊呼,“天啊,这样的没人居然有一处缺陷,看她的耳朵,太大了,是不是,这么大,剪掉一半才正合适。”
于是大家的视线就聚集到了波莉娜的耳朵上,那对大耳朵让其他女人顿觉上天还算公允,波莉娜的耳朵又大又丑又软,确实如德·孔塔德夫人说的那样难看极了。
这一招让勒克莱尔夫人承受不了,她哭了,随后借口身体不适退场。
乔治安娜听到这里火急了,她记住了德·孔塔德这个名字。
“哦,快看啊。”玛丽安娜忽然惊呼起来。
乔治安娜和特蕾莎一起看着她所看的方向,只见一个穿着灰色大衣的小男孩正拿着一束紫罗兰朝着她们走过来。
那孩子乔治安娜认识,是波莉娜的儿子德尔米尔,他本来应该已经上船,和父母一起去圣多明戈才对。
灰色的大衣几乎就是拿破仑的标志了,不过德尔米德没带他那顶三角帽,而是一顶小圆帽,穿着靴子,看起来就像小号的拿破仑。
德尔米德将紫罗兰递到了乔治安娜的面前“这是我迟来的道歉。”
德尔米德用稚嫩的声音说。
“我知道这个故事。”特蕾莎连忙说道“波拿巴将军的同乡萨利切蒂躲藏到了佩尔蒙迪夫人家里,将军亲自上门去捉拿他,那个萨利切蒂可真不是个好人,佩尔蒙迪夫人窝藏这种人太危险了,波拿巴将军说,夫人您是好人,萨利切蒂是坏人,他坏透了,不值得您的帮助,他知道您不会狠下心来将他拒之门外,他会拖累您一大家子人,根本就想不到这会给您带来多大的风险。”
乔治安娜看着三岁的德尔米德“是谁带你来的?”
“叔叔。”德尔米德说。
“哪个叔叔?”
德尔米德摇头。
乔治安娜看着特蕾莎“你是他的说客?”
“我只是凑巧知道这个故事。”塔里安夫人用小扇子遮住脸“你觉得你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乔治安娜无语地看着这只狐狸。
“在贵府打扰多日,多谢您的照顾。”乔治安娜对夏普塔尔夫人说。
“我的家门永远为你敞开。”夏普塔尔夫人微笑着说“但你现在该回去了。”
乔治安娜盯着“小花童”,夺过了他手里的紫罗兰,然后牵着他的手离开了。
特蕾莎在她背后和夏普塔尔夫人窃窃私语,显然她们又有了新的谈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