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之高望不见外面广阔的天,‘咚咚’烟花炸响,堪堪能瞧见个微光;恍惚间能听到朱雀街夜市上的喧闹,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长长的宫道,一名高瘦宫女快步疾走,夜风吹起她的束腰彩带,腾空飞舞。
宫女垂首走出太后的安仁殿大门,也不回太医院,往一处偏僻道上走,左拐右转走了有段时候,才在某处小门后见到一位颇机灵的年轻内侍,提着灯笼正吹夜风。那内侍也不多说什么,直接递给她纸笔,她垫在墙上写完折好放在香囊中再给这内侍。就是旁人或巡夜的瞧见,也不太当回事儿,还以为对食互赠信物。二人点头分开,内侍一路回了司宫台。
前脚进院门,就问道相熟内侍:“少监大人呢?”
“书房,小六儿风风火火的去哪了?”年长些的随口问道。
年轻内侍脚步不停,高声接了句:“约会来着。”他有品阶,可是挺和善,谁都愿意跟他开两句玩笑,总也不恼。
小六儿名浏,叫六儿大家都叫顺口了,也算是个名儿了。
“嘿呦,你小子出息了。”他们内侍都兴找个对食宫女,有品阶脸面的还能娶亲。有个能说体己话的宫女,是个门面的事儿,就跟民间小子找姑娘、娶媳妇一样。几个年长的笑骂着问他,什么时候能喝上喜酒。
“等着吧!”颇有那么回事儿一般的吊人胃口。
不过玩笑玩笑嘛,玩玩一笑就好了,没人会深究。
进了屋门,往内间走,好几个人,机警的看了一圈都是自己人,放下心来。几个人吃茶说事,气氛还不错。他们内侍,没个白天黑夜,主子召,立马去,哪怕寒冬腊月,哪怕天上下刀,都得麻溜的。今夜算是闲的了,难得几个人能聚一聚。可惜太师傅老人家走了,别说还真是伤情了。
一张宽外抢眼,后面官帽椅上端坐的可不就是内侍少监沅引,远远看眉清目俊,活脱脱的世家公子,气质透着清冷疏离。他家大人要是比较起来,甩多少长安高门公子十条街不止,难怪后宫小主、宫女们一个个芳心暗动,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少监背影瞧,身子不全这事儿都能给忘了。
就连天家都钦点大人随身侍奉,太后皇后面前也会给些薄面,位子上升之快赶上‘冲天炮’了,如今仅次于内侍监薛公公。
许是察觉到他过于猥琐的目光,沅引抬了抬眼皮,瞟看他一眼,不动声色的等他汇报。
“师傅,密件。”小六儿从怀中拿出香囊,递上前。
“还揣怀中,你别不是真瞧上人家了。”内常侍路平端着一盏茶,杯盖刮着茶叶,笑着揶揄。
“叔,光我瞧上也不管用,得她也看得上我。”那是太医院的宫女,聪慧懂得经络按摩,女医官手把手教的,识字还能问诊。出身良民,家中也不穷,几间屋,几亩地。常给太后、皇后按摩推拿,一般的后宫妃嫔都排不上个队,这手艺都不用费口舌夸。
这名气,等过几年,出宫寻个好人家嫁了,再开个医馆,接待接待贵门夫人小姐,不用靠男人,她这一生过得都富足。
“出息,还能比得上陆家那位娇女。”路平故意压低嗓子,皱眉说道,眼睛别有深意的往书桌后一瞟,众人意会,了然一笑。
“自然不能,叔,我也不能跟师傅相提并论不是。”他有自知之明,小心望一眼如冰花般的沅引,抿了抿嘴偷笑一声。
“拿来吧!”沅引恍若未觉他们的揶揄,放下手中的文件,面无表情的说了声。
展开纸条,几句而已,看完后将字条递给起身过来的路平,路平与内给事**、小六子相互传阅。**挑着眉抖着手中字条问:“太后这是等不急下手了?已经是老祖宗了,天家都得给她老人家请安,这还不满足?”
边说边将一旁小桌上绘竹、兰四方灯罩拿起,把字条点燃,扔在青铜香鼑中,火舌吞噬,只余小节黑灰。
“人的野心是填不满的。”沅引挑眉说道,提笔写着了书信,不忘嘱咐:“盯紧余敬川,他可是太后的心腹。”
“自然,师傅放心。”那人阴着呢!小六子心中不由得啐了那人一声。
谁都知晓余少监是太后身边的红人,与丽姑姑之间有不能说的密事儿,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余少监与师傅不对付,等薛总管退了,这位子落在谁的身上还不好说。所以余少监没少拉拢薛总管,可是薛总管这人除了天家,跟谁都不亲也不结仇,是个八面玲珑的厉害角色。但他可是太师傅亲手教出来的,胳膊肘能外拐了不成。
“听太后这话的意思,余敬川派了暗卫出宫了?”**疑道。这内廷暗卫也不一定都是卫所出身,还有可能是他们手下的人,有习武的内侍,武功可不比卫所全活儿的男人差,杀个人分分钟的事儿。
“我估摸着,是。”路平抠着下巴上新起的豆,思量着。
这宫中到处是司宫台的耳目,风吹草动都会被捕捉到。不过他们也不会事事管,顶上的人斗,谁赢了谁就是主子。要不他们能被骂,没有根性,趋炎附势,可哪里不是这样?那群整日之乎者也,礼义仁善不离口的文官心狠手辣起来,可是令他们自愧不如。黑羽卫倒是凶残可怖,但他们做的比说得多。
“哎——不是,嫂子给谁绣了个腰封?”张南寻思起来,咂么着几句话,一脸不解。
路平鄙视的看他那傻缺样,骂道:“你傻啊!”
“自然是我师父。”小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