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州明月山
如今入了梅雨季,天说变就变,下起了瓢泼大雨。山中本就雾气重,再加上水汽,一片云雾缭绕的模样。
桦绱坐在水榭中抄写经文,今日是献宗和三皇子出殡的日子,一早便设了祭祀台子,她虽不能回长安,但还是要上柱香祭拜一番的。
山道那处,有三名侍卫正往山上赶,瞧着是公主府的,三步并作两步的往上冲。当侍卫冲进院子,拱手将信呈上时,带来了令桦绱如坠冰窖的消息。
侍卫一身冰冷的雨水,面上青白显得越加严肃,抬头看着桦绱:“公主,府中来信,让您回府。牧姑娘,失踪了。”
手中的笔好像千斤重,再也拿不动,掉落裙裾上。笔上染墨,拉出长长一道墨痕,就好像划在心口。移时,桦绱才反应过来霍然起身,可起的猛了,一踉跄,扑在桌子上,笔墨纸砚摔了一地。海棠欲上前,桦绱抬手制止她,煞白着脸色看外面的雨,越下越急,从天边倾倒下来一样。
侍卫瞧看公主面色,犹豫的继续说道:“连翘姑娘说,可能屋中被吹进了**烟,今日她也起得晚了些,屋中其他人皆是陷入沉睡,还是被她摇动唤醒的。”
近身侍奉的丫鬟、宫女作息向来规律又浅眠的,一觉天亮,这绝不是个正常的现象。夜间,侍卫巡逻次数密集,却也没有发现异样,就好像早已知晓他们的巡逻时辰一样。
连翘从窗棂纸上看到一处小小的洞,拇指指甲大小。昨日晚上屋中并没有焚香,猜测着屋中几人沉睡不醒许是迷烟所致,而笙歌姑娘毕竟养在深闺高门,这些法子是想不出的,牧姑娘极有可能是被人劫持?
侍卫:“牧姑娘床褥有些凌乱,像是挣扎过。屋中什么东西都没有丢失,但之前牧姑娘曾出走过,收拾好一个包袱,里面两套衣衫,一包金银。被连翘姑娘收在柜子中,独独少了这个。”
若是被人劫走,怎么可能还记得带上衣物与银两,但吹进屋迷烟,又不是个千金小姐能做出来的。她判断不出,便只能做最坏的打算。
桦绱嗓子发紧,颤声问:“附近找过了吗?”既然通知到了她,以连翘与王池的谨慎,绝对是一番推断猜想,找了又找,依旧不见踪迹才来告与她的。
侍卫:“公主府都找了,附近也找了,通知守城兵将严加盘查。”
“公主,别急,许是,许是又独自跑出去,走不远的。”海棠在身后劝着,牧姑娘对公主的重要性,她比谁都清楚。
“公主——。”海棠轻声呼唤,公主的面色如同白纸般惨白,神情瞧着恍惚又靠意志力在强撑,好像下一刻将要倒下。
桦绱没有应答,她不知身在何处,明明知晓她们在与自个说话,可总觉得离着很远很远。越过长廊疾步前行,风带起轻薄的白色大衫,在身后无助的飞舞着。没有丝毫迟疑的冲进雨幕,海棠接过宫女递过来的披风给了小乙,公主早已经走出好远的距离。
“小乙,找人。”桦绱系好披风,又提着裙裾往前走,急着下山,手在不停地颤抖,脑中想着,笙歌能去哪?
来袁州后,笙歌是几乎不出公主府门的,即使偶尔出去,也是在她视线范围之内。她怕她有丝毫闪失,恨不得什么都不做日日守着她才好。
等下了山,骑上骏马的时候才找回精神头。雨下的越加大了起来,睁不开眼,打在脸上生疼,油纸伞什么的根本不需要,一阵狂风就将雨水吹上了胸背的高度,可见有多猛烈。都说这样的雨下不了多久,可是她等不了片刻。
万一是被人劫持呢?一想到这里,桦绱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呼吸也变重了起来,高声吩咐:“通知罗廷旭带府中侍卫,务必将人找回来!记得护她周全,若是碰到歹人——不必顾忌那些人性命!”她不想知晓是谁派来的,也不想管身后牵扯了哪些事,只要笙歌能平平安安站在她面前,就够了。
笙歌,是自己离开,还是被人劫持?那群人又有多少?她脑中一片混沌,静不下心去分析也猜想不到。她留在公主府的侍卫,已经多到令任何人都会忌惮的地步。除非军队,除非武功盖世,否则她实在想象不出,谁能有这番本事,从几百双眼皮底下将个大活人带离公主府。
一行人马暴雨中急行,马蹄狂奔,路上水泽飞溅。
每拖延一刻,桦绱心就往下沉一分。她怕,怕极了,怕有丝毫的闪失。
不知是什么样的事惊怒了上天,****袭来,桦绱单薄的身躯被吹的摇晃,衣衫被雨水喂饱,沉甸甸的挂在身上。就好像几十双手狠力的将她往下拖,势要将她拽下马匹才好。
隐约前方一人一马出现,再一细看,不,是十几人,从雨幕中疾驰而来。因雨水将衣衫打湿贴在身上,显得狼狈不少,将要擦身而过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府中的侍卫。
那群侍卫捉急的喝停马匹,高声呼喊:“公主——等等。”再大的声音也叫雨声掩盖去许多。
“太妃给您的信。”将怀中包着油纸的信笺递上。
身上被雨水浇的透透的,虽夏季,却真真觉得寒冷,忍不住打着寒颤。
“桢儿病重,速回。”只六个字,是母妃的字迹。熟悉又陌生,她已经好久没有看到过了。
雨噼里啪啦落到纸上,才看完,就已经湿透。生宣纸本就吸水,没一会墨迹晕染开来,瞧不清字迹了。
桢儿,她的胞弟。多少年未见了,一直在饱受病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