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声带着少女娇嗔的语调,从记忆深处传来。一身绯红宫装娇俏动人,立在宫道上,那飘动的裙裾,拂过少年躁动的心。水亮的眸带着羞涩与欢喜,笑意盈盈朝他望来,这一幕许多年后还能清晰记起。
可也只是偶尔回忆有关她的过往,过去的许多年中,曾没有动念想去看一眼,明明一直都知道,她的封地在袁州。但他也知道他是齐域,属于顾琰羲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就像祖父说的:你是齐域,也只能是齐域。
他并不是君子,起码对她,实在称不上洒脱。曾希望她能因他,而受些影响,比如郁郁寡欢,比如难以忘却。
重显太子下令将父亲、杜叔父斩杀于胥门,并亲手促成四家灭门惨案的发生。他该恨的,该韬光养晦,蓄势待发,誓要为亲人报仇雪恨。可是重显太子早就薨故,明皇也相继宾天,他心中的恨意不等着燃起熊熊火焰,便被虚无的吹灭。
人都没了,找谁寻仇?
像祖父所言,他只有成为齐域,才能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否则,仇恨会将他活下去的意志一点点吞噬。所以,他用了好多年,学会忘却,学会将仇恨从心中抹去。
当调令公文下来的那一刻,令他深感意外。袁州,那是她的封地。同僚、旧识出于好意,自然会将袁州诸事讲给他听,从那一刻起,有关她的消息被绘声绘色的转述给他,一时像海浪般朝他涌来。
她一直活在风口浪尖,就连六旬的上封问起他被调往何处,一听袁州,也会眯眯眼睛点头道:袁州,不是长乐公主的封地?就是重显太子的嫡长女,先皇还曾在夜宴上,给这位公主定了顾太傅的嫡孙。只可惜,后来啊。。。
她与他的过往,令无数人唏嘘。谁都愿看喜剧团圆,他们是喜剧的开始,悲剧的结束。
再遇到她,已物是人非,他不再是帝都贵胄的公子哥,出身商贾,而非官宦世家。凭借科考,在地方任职的小小官员。只庆幸得太尉赏识,时常提及,天家才记得有他这么个人。而她依旧是皇家公主,备受宠爱,虽然这份宠里面掺杂了政治谋算,只为做给天下人看。
从那些有关她的传言中,他猜想到她过得不好,可第一次见面时,她过分的消瘦羸弱还是令他吃惊不已。那双灵动的水眸失了昔日神采,小脸尖瘦苍白,神情冷冷的、没有一丝喜气,眉间抹不开的痛。
在明月山上,他将醉酒昏睡过去的她送回,女官与宫女并没有讶异,就好像她醉生梦死般的状况,是习以为常的事。
她爱憎分明,可处事偏激,对陆铭远一伙人表现的格外敏感,恨意从不掩饰分毫,恨不得与他们同归于尽才好。
渐渐地,起了逗她的心思。不愿看到她整日寡欢的模样,即使这是他曾经希望的。
他言语、行径的确恶劣,可是每每看到她气结,绷着小脸用眼眸剜自己的时候,总有难言快感。终于,她神情寡淡的脸上有了鲜活的表情,脸颊都泛着粉红的色彩,虽然是被气的。可他乐不此彼,甚至将这事当成日常乐趣。
他是齐域,这个身份就好像让他带上了一张面具,可以毫无顾忌的与她谈lùn_gōng事,争吵玩笑。
杜家管家,的确是陆铭远布下的陷阱。可他必须来,没能将管家一同救出,成了他心中抚不平的遗憾。那晚他以为他必死无疑,却没有想到能遇见她。他覆面带伤,明明不知他是谁,也难辨他的善恶,却为了救一个不相干的人与陆铭远翻脸,不知该夸她还是该训她,做事总不管不顾将自己置身危险之中。
几日后,在月宴又遇见。本不想走近,可她面无血色,神情恍惚,眼无神的盯着前方,毫无焦距,甚至有些涣散。果然她状态不好,倚靠于他的胸前,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他们静立于彩灯之下,那一刻说不上来的悲伤。他忆起儿时与她的约定,盛夏来月宴观灯赏荷,总归是没有食言。
在大坝上,发生骚乱。她险些掉落湍急的河流中,他用力抓住她的手腕,却还是无法握牢,纤细的手臂在他的掌心一点点下滑。如此危机的时刻,她却丝毫没有慌张惊恐,甚至在恍神,那一瞬他看懂了她的心思,果然,她一直都有想死的心。他们之间发生了前所未有的激烈争吵,他言语刻薄,也不知为何会那样愤怒,有些失了理智。想平静,可她眼中的泪,令他更加暴躁阴郁。
事后,等理智回来,一丝别样的情绪悄悄涌入心间,可是,他故意忽视。
坊间竟然传起了他们的绯闻,若不是那场变故,他或许像百姓期望的那样,住进了她的府邸,会琴瑟和鸣,也会为柴米油盐争吵,悠然平淡。
后来,在四公主的山庄院中,他一刀刺死了那名试图欺辱她的面首,那一瞬是毫不犹豫的,甚至连后果都来不及想。因为,愤怒正充诉他的胸腔,灼烧吞噬他残存的理智!他想杀的不仅仅是这名面首,还有将她劫持的四公主!
为什么?他情绪正因她而起伏,因为——
齐域猛地握紧拳头,睁开眼,漆绪来不及遮掩。就见烛灯微微晃动,蹙眉神情冰冷的瞥看帘后。
齐域拧眉,语气不善,问:“你就不能走门吗?”
“走门?白瞎了我这一身武艺。”玩世不恭的语调,蒋雨霖用刀柄挡开被风吹得在空中飘荡飞舞的帘幔,走出来。
他盯着齐域的脸,寻思这新官上任,火烧的也太旺了些。听听这言语中都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