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殿
议事结束,众臣离开,沅引使了眼色,内侍们皆躬身退出,并掩上了门。
沅引瞥看合上的大门,听着一旁涓涓细流的泉水,凝了下眉头,眼神严肃冷清,转身往内间走去。
“陛下,微臣有事道。
“说吧。”宣元帝捏了捏眉心,即使微微倦容,也遮挡不住英礀勃发的气势。
“今早,有人给微臣递了封信。”沅引说完,将信呈上。
信封上写了‘袁乐’二字,是公主与沅引之间的暗号,凡是这二字落款皆是长乐公主从袁州寄来的。
宣元帝展信,拧眉阅之,看到那几个字,黑瞳骤然一缩。
证据已到京城,会有人联系。
宣元帝震惊不已,霍然起身,说:“竟然已经在京城里!”
而那传言,恐怕是桦绱是为了引开陆铭远他们的注意力,故意放出的消息。
沅引:“此人约见,这个月十五,就是三日后,在新昌坊青龙寺接头。”公主委托的人,想来是极为谨慎稳妥的。
也是,不小心些,被太国舅与司空王大人知晓了,定要血洗庙宇。
天家要打压这群为非作歹、权势熏天的外戚,却一时寻不着合适的时机,毕竟登基不足百日,又要搜集证据。后宫还有陆太后,那是嫡母正后,陛下初登大宝,就灭了国舅爷一家,难不保有人大做文章。
心头一把刀,忍!
胥门之变可不是小案子,那是滔天冤案!若是持有了几家草芥人命、污蔑忠良的罪证,便有了审判的理由,重审旧案也变得合理公正。
宣元帝语气凝重,慢慢眯起眼眸:“是桦绱安排的?”这信是真的,若是假的,又何必要找上沅引。
万万没想到,证据早已经到了长安,桦绱这招着实高明。可她的安危实在令他担忧,好在北辰与老八赶过去了。还有江玦,临到长安,带兵直奔袁州,要将桦绱与证据带回来。江家忍辱负重这么些年,心中的苦谁能真正体会?
沅引拱手说道:“回陛下,依臣之见,恐怕是。十五,烧香拜佛的百姓尤其多,这样不引人注意,到时先与主持通过气。”
宣元帝闭眼,重重一叹,下令:“好,你与叶琞奭一同前去,多派暗卫,将证据完好无损的取回来。”
沅引:“臣领旨。还有一事,之前,臣受公主所托,暗中派人盯着陆国舅在郊区的院子,有段时候了。线人说,大人才去过。陆国舅每个月会去院子三次,间隔十日左右。所以微臣打算今夜动手,将困在那里的夫人救出。”
宣元帝眼底结冰一般,寒声问:“谁?”
沅引注视龙颜,语:“顾夫人。”
沅引将前因结果简单说了下,宣元帝冷面无情的盯着桌案上青铜镂空雕花焚香炉,看青烟袅袅升腾的景象出神,久久不言。
许久,一闭眼压下心中滔天怒火,因用力,俊朗的面容线条紧绷。陆铭远私养军队,王家草芥人命,廖忠显结党营私。。。随便一算就有数条罪恶,是该清算了,还那些无辜者一个公道。
一刻钟后,宣元帝低头批阅膀子,殿中依旧是君臣二人。古琴声悠扬,演奏的名曲《高山流水》,‘汩汩’水流声从莲池那边传来,好像真的置身深山清泉旁。
宣元帝突然语调平静的问了句:“沅引,你的身世,朕曾未听说过,是否也经历过冤屈?”黑眸闪现一抹探究,瞟看沅引微僵的后背。
背身沏茶的沅引,动作一顿,眼底一沉,只是转瞬便恢复,淡淡回道:“陛下,但凡净身进宫者,皆是苦难之人。”
宣元帝神情坚毅,沉声言:“说的有道理,朕该建太平盛世。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风调雨顺,安居乐业,河清海晏,时和岁丰。”
袁州
陆珣郢操练完兵将,就听小兵来报,说府中来了人。驾马赶回来,原来来的是太常卿孙受益的次子孙京如,孙家是陆家嫡夫人的娘家,此人便是他正经舅家表哥。五六年没见过面了,关系称不上亲近。
孙京如风尘仆仆的模样,可能因赶路未有饱餐,所以现在正捧着酱肘子大快朵颐,陆珣郢脱下军服,撩袍坐下,端起茶盏饮了口。耐心等孙家二少爷用完膳,可能真是有事,又吃了半刻钟,孙京如打了个饱嗝,洗过手后,与陆珣郢寒暄几句,阐明来意。
陆珣郢听说了父亲追杀施九公子的事,像是印证了他的怀疑,公主的质问。他还写了信,想问也想劝。可是又迟疑,最终没有寄出去,中。以他对父亲的了解,真相是不可能告诉他的。
孙京如:“长乐公主取走了杜家存于龙葵商行中的证据,父亲与姑父叮咛,务必要找到销毁,绝不能让长乐公主将信带去长安。”
陆珣郢心底一沉,握紧拳头,屏息问:“什么证据?”
这件事他倒是没有听说过,能令父亲冒大不韪刺杀皇族也要销毁的证据,定然是致命的罪证。他心底那一丝凭孝道而坚信父亲无罪的城墙,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陆珣郢握着扶手,因用力手上青筋暴突,眼底一片红丝,下颚紧绷。木然的注视前方,失魂落魄。
“你,你不会没听说过,当年的事吧!”孙京如看他这动怒的模样,有些害怕,毕竟是武将,比他这小身板不知强壮多少,早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可以任他欺负的庶子了。
虽然陆珣郢记在姑姑身下,可到底不是姑姑肚子里出来的,他不是没有笑话过他,虽然都是儿时的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