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东莱双眼紧紧盯着男孩子,哆嗦着嘴唇说道:“你是周渠?”
男孩子点点头,又摇摇头:“周渠其实不是我的真名,我的真名叫周慕白。”
徐东莱眼睛里泪水又溢了出来,嘶哑着声音道:“你真是周渠?”
周慕白无奈的笑了笑:“我是。”
徐东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委屈极了,像是有好几十年的委屈都包含在那撕心裂肺的哭声里面。
周慕白带着无奈的笑容,笑容里面也有愧疚,也有欣喜,他轻轻地抱住了老妇人徐东莱,就像是抱住了委屈的恋人,只是场景颇为诡异,就像是一个孙子抱住了哭泣的奶奶。
“好了好了,别哭了,都是做奶奶的人了,被你孙女听见了,看你羞不羞。”周慕白轻轻拍着徐东莱的肩膀。
没想到这么一安慰,徐东莱哭得更加伤心了,更是拿着拳头砰砰的砸着周慕白的胸口。
周慕白带着无奈,只能等徐东莱自己冷静下来。
良久徐东莱才安静了下来,哭得久了,还打起了嗝。
周慕白递上了已经有些凉了的水,摸了摸,倒了凉水,又倒上热水递给了徐东莱,徐东莱抱着热水杯呆呆看着周慕白。
周慕白只是微笑。
“你……怎么几十年过去了,怎么一点都没有变?”徐东莱迟疑道。
周慕白微微叹了口气:“这个……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解释,很久之前,我就发现自己再也没有衰老过了。”
徐东莱很震惊,这或许是个惊天的大秘密,她消化了一下,然后颤抖着声音道:“当年,你为什么突然消失,我还以为你死了,周渠,你既然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
周慕白苦笑道:“当时有些情况你不太了解,马丁-陆德金的事情之后,我不得不离开美国,后来更是有了很多变故,甚至连我都失去了一些记忆,等我恢复了过来,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他抬眼看了一下,便说不下去了。
毛线帽下,徐东莱的那张脸庞,笑得眉眼都挤在了一起。
笑容灿烂,如同温煦的冬日。
可是,周慕白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伤心的徐东莱。
笑完之后徐东莱又哭了起来,哽咽道:“都说年少时不要遇到太过惊艳的人,否则此后无论你遇到谁,那个人将一直跟着你。周渠,你害了我的一生!我后来虽然结婚、生子、后来有了孙子孙女,但你从来没有离开过!”
外面的雪越发大了起来。
周慕白仰起头,看着飘洒而下的大学,无畏无惧,无喜无悲。
千年已降,他的足迹遍布世界,看遍山川河流,也见过风花雪月。
山崩地裂见过,海水倒灌见过,白雪大如席见过,风起云涌见过。
光怪陆离的世界见过,各种荒诞不经见过,那些在怪诞小说里都难以见到的事情见过。
他身边有过可托生死的朋友,也有过爱之入骨的佳人,也有视他为神一言可为之死的部下,悠悠岁月过去,尘归尘土归土,唯有他长留世间。
老而不死是为妖。
这就是周慕白,一个长生种。
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去,到得最后,他甚至害怕分别,所以并不愿意和人留有羁绊。
徐东莱爱他,他是知道的,当年他和那一批留学生远赴重洋,他虽然乐于交际,但并不愿意与人发生情愫,尤其是女孩子。
那时候的徐东莱活泼可爱,就是脑子有点迷糊,他偶尔照顾一下,没曾想到徐东莱竟然爱上了他。
当时原本想好好陪着小女孩一起度过她的一生,没想到却只能仓皇离开美国,转眼间几十年便过去了,更没想到的是,几十年后,还能够见到当年的人。
徐东莱哭泣良久,突然想起了什么,形同枯槁的手臂突然抓住了周慕白的手,急道:“你这次为了什么而来?”
周慕白微笑道:“我来读书的,你知道,活的时间太久,总得找点有趣的事情做做。”
徐东莱咬着牙齿拼命摇头:“不对,不对,这不是你的性格,你还是因为那件事情而来的!”
周慕白轻轻点头,幅度之轻,连徐东莱都怀疑周慕白是不是点过头。
徐东莱咬牙道:“你是活腻了吗,当年,马丁死的有多惨你知道吗,他们不会允许再有这样的人出现的!”
周慕白摇头笑道:“放心,你知道我的性格的,我多惜命啊。”
徐东莱泫然欲泣:“我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做那么危险的事情,你告诉我,是为了什么啊,好好过日子不好吗,又不是过不下去!”
徐东莱想起这几十年的苦苦思念,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周慕白怔怔出神,是啊,为什么啊。
一个承诺,一个死去一百多年的人,真的值得自己这么去做吗?
只是,他死在自己怀里的时候所说的那句话,至今还环绕在自己的耳边。
“周渠,你是个有大本领的人,不应该局限在这里,你能做的更多,护着我们没有太大的意义。
我们的同胞,要在美国过上好日子,必须有一个人站到山顶上,为我们大声鼓嚷,为我们争取权利。
中国人,不能像牛马一样活着,我们要站起来活,我们要权利,我们要尊严!
我们从国内逃出来,不是只为了活着,我们还得站着活!”
是啊,站着活,说得真好。
周慕白轻轻道:“华人在美国是能够过下去,但那样的生活,真的是值得我们过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