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赫赫有名的玉面修罗谏议大夫韩守清之独女,亦是江州郡守的嫡亲之女。
像她这种自从出生之日起便口中含着金汤匙的世家大族之女,也会伤怀!
!!???
宾娘真真儿以为是她听错了,可是韩云兮却满面愁云。
这演戏的事,韩云兮是真的不擅长。没法子,她只能对着窗外几朵漂浮在青空之中的浮云哀叹一声。
这长吁短叹的,在琴房里的,只要是个人,有双耳朵,都能听得见。
韩静则是静静的看着韩云兮,她知道她是故意如此做的,可是目的何在?
和一个女婢过不去?
堂堂大小姐,若是不喜欢她,大可干净利落的把她撵出去。区区教坊司女司,官职再高,也还是官婢,竟然在主子面前耍心眼。
若不是方才小姐说了一句‘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她几欲就要对这宾娘动家法了!
倚在栏杆上的小姑娘,可是仍旧伤怀的很,她双手托腮,看着云阁下的那一汪绿水,“唉,想我韩云兮堂堂谏议大夫嫡女,可是如今却有家不能回。”
“这……”宾娘微微错愕。
小姐居然这么快就想家了。韩静不免又有些心疼韩云兮。
韩云兮眼中那汪绿水里,泛起一丝涟漪。她唇角勾起一丝笑容。
这郡府上上下下,都知道她的事情,不过是郡府府规森严,她们怕妄言丢了饭碗,所以她们才一个个都表现的云淡风轻,似乎她们对自己的事情一无所知。
可是,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她大摇大摆的来了江州郡府,恐怕不仅仅这郡府里的人对她议论纷纷,整个云梦,乃至江州其他县城,总是有人在她背后嚼舌根子。
韩聿清那日虽然话说的难听了些,可是他说的合情合理。
有时候,流言蜚语,可要比千军万马还厉害。
与其让她们几个在背后议论自己贞洁与否,不若学学宾娘那一招,赚些眼泪,也好让这些婢女知道,她们的主子,是个真真儿可怜的人物。
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韩云兮开始酝酿情绪了,这一声竟然有些呜咽之感。
那些年邻居家年幼的世家大勋贵公子爬上他们韩家的墙头,骂她蠢猪、白痴、朝她扔白菜、萝卜……
那些年她被人嘲骂,为家人锁在家中终日不得出后院,正是十一二岁出街疯玩的年纪,她却被整日整夜的关着,整个人差点被关疯……
那些年她娘亲将她捂得严严实实带她去大明寺三步一跪、五步一叩首求神明垂怜,求高僧赐福。
那些年她娘花重金广召名医,每日一日三餐过外,她则要再加三副苦药,终年不断……
眼泪不住扑簌扑簌的掉着,那些个泪珠儿一个个吧嗒吧嗒的打着窗格。韩云兮背影抽搐起来……
韩静赶忙上前拍着韩云兮的背,她是看着韩云兮失了智以后的日子是如何过的,她能理解韩云兮。“小姐别怕,都过去了。”
韩云兮握着韩静的手,强做镇定,可是那道背影明明瘦的可怕。
琴房里的几个婢女一时间莫名心疼起这个小姐来。堂小姐本就瘦的只剩下骨头了,又不穿金戴玉,整个人朴素的很,像极了她们家年幼的妹妹。
“其实啊,我才羡慕你。”韩云兮走到宾娘面前,而后用袖子擦干面上泪痕。韩云兮本就被药和圈养折磨的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现下故作坚强,反而惹人心生怜悯。
宾娘整个人都懵了,她看着眼前这双小狐狸才有的眼睛,手突然变得一阵冰凉。
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受害者,本来就该是大家同情的对象,本来就没道理因为那些个女子该守的清规戒律而反遭世人的厌恶和唾骂。
这一点,她知道,可是该去把她当个宝呵护备至,以求得她对自己的信任和依赖远没到时机啊。
她这才见了她的面第二次。
韩云兮从回忆里清醒了过来,整个人觉得胸口闷闷的。
韩云兮突然起身,“罢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何须伤怀。”
宾娘看着韩云兮戛然而止的眼泪还有动作,整个人则是蒙圈了。
这是个什么事情。
“好了,都各自干各自的事情去吧。”韩静站起,板着个脸冷冷道。
宾娘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茬,她那知道韩云兮会来这么一出。
“女司,不知现在是否可以给我家小姐正式教礼仪规矩了呢。”韩静毫不客气的提醒着。
好端端的,惹小姐伤怀做什么?
几个女婢一个紧跟着一个出了门,可是还有两个出了门便半蹲着听门。
看主子的热闹这种事,可是她们繁重杂活之后的不可或缺的美事之一。
“你以后,少说些不开心的。小姐自幼饱受病痛折磨,而今又背井离乡,寄居郡府,本就容易思家。你若没什么事,少在小姐面前招委屈。”
韩静冷着个脸。
宾娘听了,脸色发白。
韩云兮见了,也觉得差不多了。让她晓得自己和自己带来过的房妈妈和静儿都不是好惹的即可。
接下来的事情,还要再仔细观察她。毕竟那种事情,没有确凿证据,贸然捉奸,闹的大家面子都过不去。
“倒是宾娘欠缺考虑了。”宾娘微微一笑,神色早已经恢复如初。
“日后记住就行了。”静儿一如既往的板着脸,恨不得用她那如冰似霜的眼神将宾娘给冻死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