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阵哒哒的马蹄声传来。极其清脆。笃笃的马蹄敲打着青石板路面,夕阳西斜,拉长了马尾的影子。杨柳依依,桃花红红,全部都要为即将漫上来的暗夜所淹没。
一切都静悄悄的。
这就是云梦的傍晚吗,和盛京的喧闹全然不一。
“吁——”
“前面那队马车停一下。”一道气息略为急促的男音响起。
韩聿离见前面的道上,连着三驾马车,一前一后的行着,且随行的足有五十个护卫。最关键的是,他们这些人的穿着都是北地的服色,且腰间都系着木牌。木牌,那是盛京高门大户的家丁独有佩戴的物件。
应该就是他们了。
听声音就知道是个帅哥,还很年轻的样子。韩云兮下意识想要出去看,却又被房妈妈拦住。
车里差点响起一阵杀猪似的叫声。
“吁——”韩云兮的马车也停了。
“何事?”随行的鹿管家停住马,回头见到一个白衣俊俏少年。那少年现下骑着一匹黑骏手中牵着白色缰绳,英姿飒爽,一脸英气。虽身穿白色重锦所制成的深衣,可是却把袖子挽起,有点不拘礼节的意味。且他的腰间不是玉带,只是随性的系着一条白锻腰带,腰带上系着一块青玉佩,更添几分潇洒气。
“不知这辒辌车中坐的可是我家云兮妹妹?”少年略带歉意的笑笑。
叫自己云兮妹妹,看来他应该就是自己的堂哥之一。房妈妈早就说过,韩家大老爷膝下有两个嫡子,一个名叫聿清,一个名叫聿离。这两个,都是他的哥哥。
堂的!
“想必您就是堂少爷了。”鹿管家温温一笑,抱拳作揖。
“那你就是二叔府上的鹿管家了。”被晒的面色有些黝黑的韩聿离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二叔写到鹿管家。”
“正是鹿梓。盛京韩府尹门管家。”
“不知堂少爷是?”
“韩聿离。”
“原来是堂二少爷。多年不见,堂二少爷已长得貌比潘安了。”
韩聿离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论相貌,他前面还排着三座大山呢。
“哪里哪里,鹿管家过誉了。”
说到这,韩聿离和鹿管家两人都对视一笑。现场的氛围有些诡异。
鹿管家心疑,明明说好的,会有人到云梦城门门等了两个时辰,可是还不见人,这才拿了云梦舆图寻路,又走了三个时辰,现下这都天黑了。怎么才来,还就一个人接。
难不成大老爷不想收留我们家小姐,若是不想收留,那他现在就撂挑子,不管老爷想法如何,他都要改道送小姐去济州。
济州,那里是二夫人的娘家。
韩聿离的面上流露出三分不好意思,七分若无其事。心里却藏着十二万分的不关我事!
父亲将这件事交给韩聿离去办,可是他今天早上睡过了头,等到赶来城门,他们说人已经走了,他好不容易从家跑到城门口,城防说一队来自盛京的大户人家早就进去了。于是他又折返过来,追了半天,还把家丁给丢了。
韩聿离讪笑一声,“鹿管家,前面就快到家宅了。还请鹿管家随我来。”
“有劳二少爷。”鹿梓淡淡一笑,抱拳然后控马给韩聿离让开了路。
韩聿离又道,“鹿管家,聿离怕是今日和云兮堂妹错了道了,这云梦城极大,单说从家宅到城门,便有十多条路走,今日之事,实在是怠慢堂妹了。”
原来如此,害我饿了这么久——
韩云兮暗暗记着这个事。
“原是如此。”鹿梓温温一笑,头却偏过一侧。让我们白等两个时辰,就做这样的借口。可真是把我鹿梓当老头混弄呢。
他记得清,先前一队人马疯了似的向城门的方向跑。他原以为是本家的人,还命人去追问。
可那领头白衣少年高笑,“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韩云兮在马车里听得云里雾里,原来是错道了。
‘云梦到底得多大?还有这云梦和盛京到底哪个大?’
盛京的繁华,她这辈子都忘不了,随便低头都能看到拐角处有人掉了玉佩宝珠。更别说,她得知皇帝要她滚出盛京那夜睡不着的时候,她母亲和房妈妈举了一颗和她的碗一样大的夜明珠过来陪她讲话。
奢侈!
太奢侈了!
啊哈哈哈哈!
都是我的!那颗夜明珠现在是自己的!
高兴归高兴,韩云兮可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跳起来高兴了,她得藏在心里,笑在心里,最多抿个唇,轻轻上扬唇角。
韩家,世代大族。只是嫡系的,传到现在,当世嫡系的,只有两宗。一宗就是他爹,原本的四品谏议大夫,如今被坑成了盛京府尹。
但是他父亲和他母亲对此却表示异常兴奋。他父亲在自己临行前,一手拉着她的爱妻,一手攥着自己,身后来领着一群一看见自己就来气的亲哥哥们,仰天大笑一声,泛着泪花。
“我韩守明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这安稳觉,不是因为韩云兮这个恶女要出盛京了,而是韩守明终于被贬,韩家势力算是弱了一点点。
因为,韩家当世另一支嫡系,就是韩云兮的大伯韩守正。韩守正乃是江州郡守,官居二品。
郡守,官居二品。地位仅次于宰相之下,权力极大。通俗点说,一个郡守在她的世界观里等同于一方诸侯。而韩守清当年本是不打算入仕的,可是先帝南下江州,拜会韩家太老爷,也就是上一任江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