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岸上的张氏眼里,此刻在河中的哪是希士良家那口子,分明就是一个……一个……
她一时半会儿想不到贴切的词。
“妖怪!”
一个念头闪过,原本已惊恐万分的脸顿时变得惨白,她本想尖叫出声,或者是拔腿就跑。
然而,喉咙好似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似的,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双脚更是软哒哒的,连站立都难以支撑,一下便瘫坐在地上。
冷风吹过,一股浓郁的骚臭味随之飘散开来。
从头至尾将张氏的反应看在眼里的勤玉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头上的帽子,已不知何时掉落,眼下已被河水冲到近岸的芦苇丛边上,汗巾倒还是挂在脖子上,不过没有帽子的掩护,想遮住自己这张脸,也是无济于事的。
她下意识地抬手,欲遮住脸蛋,但又想着,张氏已经将自己脸部的变化看在眼里,等这个懒婆娘兼长舌妇反应过来,自己这张脸也没有再藏着的必要了。
虽然知道接下来等着自己以及自家的将会是无尽的麻烦,不过她还是在心底暗暗舒了一口气,这种得了好东西,还得藏着掖着的日子真不好过。
想通了的勤玉兰不再指望瘫坐在岸边不远处的张氏能给自己搭把手,于是移动身子,缓缓挪到岸边,想办法爬上岸。
不过,她还是高估了自身的实力,连续三次尝试攀爬着上岸,都以失败告终,反倒把自己弄得更狼狈了。
她有些泄气地一掌拍到水面,看了一眼仍傻愣愣地瘫坐在地上的张氏,正打算喊她一嗓子。
“哟,这是哪家的大姑娘,怎么大冷的天掉河里去了,来!抓住这个手柄,大娘把你拉上来。”一个大娘带着一个小女孩经过,刚好看见勤玉兰在水中狼狈地扑腾着,便拾起半个头还在岸上撑着的锄头,向勤玉兰伸了过去。
勤玉兰赶忙抓住手柄,顺着大娘的力道,爬上岸。
上了岸的勤玉兰自是对大娘连连道谢,瞟了一眼掉落一地的青菜,她打算再到菜地里给大娘摘几颗上好的带回去。
因为她看着大娘和小女孩的穿着打扮,虽然收拾得干净利落,但有好几处都是打了补丁的,显然日子并不好过。
虽说给她们几颗青菜当做谢礼虽然有点轻了,但这是勤玉兰眼下最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听出勤玉兰话里的意思,大娘忙罢手,表示自己不过走亲戚的途中碰巧给遇上了,顺便搭了一把手而已,不必放心上。
说罢,就牵着小女孩的手走了。
勤玉兰本打算追上,刚抬脚,便发现自己这湿漉漉的一身,实在有些不合适,因而只能看着那一老一小走了。
大娘路过张氏的时候,看了一眼毫无形象地瘫坐着,还在地上弄出一些可疑痕迹的奇怪婆娘,没有说话,而是牵紧了孙女的小手,急急走开。
“奶奶,我怕!”被奶奶牵住手的小女孩显然有些惧怕张氏,走远了还小声道。
不过正是她这道小小的声音,惊醒了被吓得几乎没魂的张氏,她下意识地往河中望去,发现那个“妖怪”已不知何时爬上了岸,此刻正蹲在地上捡青菜呢。
“啊!妖怪!妖怪!”总算找回自己声音的张氏,一开口便吼出卡在喉咙许久的话,随后,站起来,发现脚虽然还有些僵硬,但已经能动了。
几乎不假思索地,她转身便跑,嘴中还惊恐地喊着妖怪。
这道踉踉跄跄、嘴中不顶嘶吼着的身影一路狂冲着,很快赶上走在前边的祖孙俩,大娘赶忙将孙女拉到路边,二人目瞪口来地看着这道明显疯癫的身影狂奔而过。
张氏如一阵带着味道的风从二人跟前奔过,留下一股让人近乎窒息的味道。
“好臭!”小女孩小小的眉头紧蹙,还抬手紧紧地捂住鼻子。
大娘也微微皱眉,不过没有说话,拉着小女孩走远了。
勤玉兰看着张氏狂奔而去的身影,知道自家清净的日子算是到头了,将篮子拎起来,又将飘到岸边的帽子捡回来,甩了甩水滴,索性又将它戴回头上,然后快步往家走去。
希望能在事情散播开来之前回到家。
不过她显然低估了张氏的传谣速度。
刚靠近村口,勤玉兰便看见一群村民围在村道旁边的大榕树边上,齐刷刷地往她走来的方向望。
农村的寒冬,地里基本上已经没什么活,所以大伙儿多在屋里猫着取暖,听听广播,看看电视,或与他人天南海北地话家常,日子本就这么无聊地过着,突然从张氏嘴中爆出那么一个惊悚的消息,可谓平静的水面激起了万朵水花。
勤玉兰心中微微发苦,不过暗暗给自己打气,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于是前进的脚步并没有停止,只是稍稍有些慢了下来。
虽然隔着大老远,众人刻意压低的交谈声还是传入她耳中。
“哪呢,哪呢,我瞧瞧,勤氏是不是真的变成妖怪了?”村民甲挤开围观在前边的众人,将头探出,望向缓缓走近的勤玉兰。
“哎哟!你挤什么?如果真的是妖怪来了,看你还那么积极地往前挤!”村民乙被挤得险些被挤到村道上,她啐了一口身边的村民,不耐烦地说道。
“看,妖怪来了,快跑啊!”不知道是谁,唯恐天下不乱地说出这么一句,一群小孩拔腿就跑,还有成年的村民,已将退往身后迈,不过看大多数似乎并没有跑的打算,于是又悻悻然地叫脚收回来。
然后,激烈的交谈声陆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