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等到她回来,先等到了道玄。
他很怀疑道玄在跟他做同样的事、相近的思路。
守尸什么的。
可见菁菁没死。不只他一人这么想呢。
道玄第一次现身跟东东打了照面,表情须臾就恢复平静。
像是没看到他这个人似的。
“回去。”
道玄轻飘飘的从他身旁擦过,也不看他,摇摇头,
“在这儿?没意义。”
“谁说没意义,这不是等到你了?”
他蔑笑之后,却又愤怒不已,那时他觉得不管哪边势力哪个派系,这些哄人拐人的家伙全是蛇鼠一窝,砍了谁都差不多,都算为民除害。
可他握紧了剑,却抽不出来。
第一次,七政君子违背了他的意志。
菁菁连在这小事上都搞了他。
“你是菁菁的......”
他拔不出剑,用力得狠,手臂也浮起一层薄汗。
道玄这才正眼瞧他,眉眼微起波澜,衣袖从他身上拂扫而过。
“她把你留给我啊。”
像是问句,又似肯定。
蓦然,东东手一松,肩头也变轻了些,好像有种束缚被解开了。
“你身上还有她的痕迹。”道玄说,
“封印解开后,你如果还不怕死,就来。我等你。”
东东还是气。可他隐约察觉,道玄也想念菁菁。和他一样。
或许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菁菁用另一种身分、另一种方式和道玄结识,背着他,却是为了他。
道玄不是仙界十二宫的任何一方。
菁菁留在他身上的封印很隐密,那可是天权宫众仙来来去去没看出来的事。
她大概早跟道玄提过了。
东东内心有疑,但松了一口气,也就收敛了。
他不该在这时候惹事,又引人注意,那就辜负了她。
他在墓园里哭了一夜,当朝阳再度东升之时,他已擦乾眼泪,假装忘了她,也忘了道玄,没见过。
他再也没去过家族墓园,一次也没有,他知她不在那了,不会再回转。
她不要这个身分了。
本来这局就是个错误。一开始就错了。
他是何等爱她,爱得悖德又深沉。
…
东东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道玄,也没再想,难得乖巧安静的过完初二下半,低调遁入羊群中,驯服的跟着走,不生非。
再来是初三,升学,所有人世该完成的项目他都清理完毕,他拿全额奖学金进了西川高中。
学杂费自理,手边也有现成的老华厦,老虽老但区位好,离学校也近,理由充足,他毫不留恋的搬出来,远离了家,总算清静一些。
那时他爸已经成了庙里主委,又被拱着弄了和庙同名的基金会,还身兼董事长。
约莫是为了投票人头,他爸把一家子的名字都填进去,也包括他,然而没告知他。
财团法人某某庙的董事。
还可以这样玩?
东东还是多了一叠新名片才知道的。
他拿在手上掂了掂,冷烫金边,磅数手感俱佳,原来他还担任要职,越想越滑稽。
他已经整整一年半没跟他爸说话,父子如陌路,倒没想到他爸连搞迷信都能当成一门生意,当成副副业,硬是干得风生水起 ───
不只印进香帽印汗衫,还推出神明q版人偶的周边商品,异业结合,多角经营,还不时把厂商打样带一份回家,全堆在电视柜上。
东东见了屡次想扔,终究忍了。
反正有人卖,就有人买。他爸不通灵,却是天生商贾,嗅商机可灵了,知道炒什么有市场,能发。就算自己迷信,也要发扬光大,当只荷包满满的领头羊。
他走远,眼不见为净。
总是会有信徒前仆后继买单的,也不差他一个缺席。
结果倒是阴错阳差的进了神裔馆,造化弄人。
东东第二次见道玄时,色身正躺在汪浩家的小阁楼上,沉睡着,彷佛没了呼吸。
第一次见时,骤然出现的道玄清渺如幻尘,一瞬间就不见影,害东东好一段时间都反覆怀疑,那场对话是否只是他自己的心魔。
第二回,他以元神相见,那份虚无感就彻底消淡了。道玄是真实的,和他此刻的元神差不多,是里世界中货真价实存在的物质。
东东站在道玄的寝殿,环视打量。
宽广敞亮的四堵,一望为白,细看又微染泥灰,大理石纹似的嵌在内里,浓淡合宜。
那像是混沌初开时,沾泥甩绳,随性挥洒出来的调,
丝丝缕缕,如卷云垂天。
视线沿着云纹往上,穹顶极高,却是一片天青,和外头的万里晴空几乎融成一气,分不清。
不知为何,东东站在那蓝天之下,觉得心头情绪平复了点,理智多了。
“你来这里想看什么?”道玄语气也很平静。
总不是参观异界装潢来的。
“你说,等我准备好,就来。”东东冲着道玄一笑,
“我来履约,顺便瞧瞧。”
何谓“准备好了”?ready go?其实东东不确定其中意涵,比如现在吧,他把神裔馆搞得乌烟瘴气,又躲起来让大家找不着,丢下一切跑来。
好像走投无路了,但东东绝对不会承认。
他想来玄严堡寻找一些可能性,也寻求仙界以外的解答,或为了此刻还留在神裔馆的大家,也为了自己的心。
可是当他再见到道玄时,那些喧扰的尘事好像也随着他的色身被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