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东东的话语,墨绿色的荆棘林忽然消融在夜色中,周遭变得更加深幽。
风中传来咻咻的声音,夹杂着奇异的高音频。
那音频嘈嘈切切,像是一大群啮齿动物磨牙的噪音,又像罪犯受刑时的惨嚎,
却被蒙上一层厚厚的茧,听起来就变得钝重许多,
全搅在一起,分不出到底在吵什么。
夏羽寒歪着头,试著侧耳聆听。
黑夜中,却骤然开出一簇血花。
东东躺在她脚边,轻扯她的脚踝,软语恳求:
“小冷,陪我看烟花,好不好。”
不知何时,夏羽寒的半身也陷入黑色流沙之中,却没有任何不适感。
彷佛那流沙也是虚幻之物,并不真的把他俩弄脏。
夏羽寒试著抬脚,足下忽然感受到黑色流沙的黏力。
像是泥泞,稠稠的,踩下去却又棉软。
她想起自己应该还在梦里。
这个境里的一切都栩栩如生,却又魔幻的不似真实。
所有东西随时都在变异,随著心念流转不定。
这儿什么都有,又什么都没有。
东东浸在墨色的云雾中,他随便一躺,姿态宛如陷入软床那么怡然。
夏羽寒索性靠着他的肩,轻轻躺下来,陪着他。
“看烟花。”她温柔的复述。
“我记忆里的烟花。每一束都是我掐灭的。”他说。
。
第一簇血花在夜空中绽放。
里面影影绰绰,一个人形物体被关在小房间,那人无声垂首,颈子往一旁歪着,原本精致的马尾全都散乱披在脸上。
那人的手脚全都链住了,身上华贵的装束也被搞得褴褛又狼狈。
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带来一束黯淡的微光。
房门迅速又被关上,砰的一声,非常沉重的声响。
东东手上执着一点烛光,他摘下那人嘴里的衔口球。
“伊玖,好久不见。”
那人肿胀的眼皮微微睁开一线,话音却难掩吃惊:
“你......为何在玄严堡?”
“告诉我,菁菁跟你说了什么?她到哪去了?”
“什么?”那人彻底被问题给混乱了,
“菁菁不是我杀的!你应该问外面那群家伙!去对付那群堕神!他们是我们的敌人!是菁菁的敌人......”
“啊,你不老实。”
东东的声音清越上扬,好似充满愉悦。
房间内黑雾密布,那奇异的咻咻声又来了。
一缕缕黑色的气丝从东东的轮廓边散出,越发浓密蒸腾,竟像是千百条细蛇在他周身狂乱扭动。
“我是菁菁的弟弟吗?不对,那只是道德伦常的概念,不对,我不是。不是那些。”
东东解开了那人手脚上的镣铐,但黑色气丝却缠绕那人满身,发出一阵阵衣物裂帛声。
“菁菁是我的,菁菁属于我,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我不知道她 ──── ”
那人的回答嘎然而止,血花飞溅,一只只黑色的细手洞穿了那人的身躯。
“菁菁有没有跟你说什么?她去了哪里?”东东问。
那些黑色的手全都伸直了,发出咯咯的骨节声,变得更粗长。
一具具枯骨状的手爪,五指尖锐,彷佛想朝天际抓取什么。
“她来玄严堡......停!停!你错了,你疯了!你这些.....你根本不是人了,你背叛了我们,你辜负菁菁的期望───啊!”
那人发出尖锐的惨叫声。
东东停下动作,俯身再问:
“菁菁,菁菁跟你说什么?”
“她说她是为了爱而战,你快住手!我不是你的敌人!菁菁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你在这里,就是拆毁她用生命为你编织的梦,你 ────”
“我不想做梦了。我要你们全付出代价,把无染的世界还给我。”
东东捻熄了唯一的烛火。
房间内终于陷入暗冥,仅剩下液体被挤压出的闷响。
。
噗的一声,艳红的烟花烧尽,也熄了。
东东微微翻身,把夏羽寒搂入怀中,黑发垂下来,盖住了他的眼眸。
晶莹的水光若有似无的滑过他的脸颊。
夏羽寒缩在他的颈边,低低问道:
“你在找我?”
“对,但我做得很差劲。我以为我做了很多了,但总是不够,所以我一直在杀。”东东低喃。
“你很好啊。你没有什么不好的。”
“那是我第一次狩猎。
伊玖是当年权青社的指导,但我需要一颗仙人真元,来制作苇婷送我的生日礼物......
全部,这些故事全部都连在一起。没有任何一件事是独立的,这世界是一体的,完美的近乎毫无破绽。”
苇婷是神裔馆的法器设计师,东东那届再上去的学姊。
她死于期末考事件。
苇婷死的前三天,还兴冲冲抓住东东,死缠烂打强迫推销,硬要帮他设计法器。
“东东的心里藏了一把锋利的刃呢,你是不是这样才没办法谈恋爱啊?可怜的东东。”
苇婷说着,从素描本撕下刚画好的设计图,摺好塞给他,
“啦啦啦~学姊特地设计这个作品给你当生日礼物!对了,我帮它取一个很响亮的名字!就叫做暴食的冷血王权 ── ”
黑雾发出一阵窸窸窣窣,一条蓝黑色的巨蛇从东东的颈边探出尾巴来。
它的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