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道君?”
“师叔。”
“小师叔(师叔祖)。”
看到这群少年各个如临大敌,战战兢兢的模样。
常清静面色有点儿僵硬,开始怀疑自己到这儿来是不是件错事了。
“你们玩。”
抛下这句话后,常清静径直走到了堤岸下面去了。
他一直就不合群,与其待在那儿打搅他们的兴致,徒惹尴尬,倒不如自己一个人待着。
胸前隐隐有些作痛,常清静眉头拧了拧,看了眼胸口的位置。
葛布衣隐隐透出了点儿淡色的血迹,这是昨日取了心头血炼药的后遗症。
手指探入袖中,摸上了个冰凉的瓷瓶。
常清静迟疑地想,他暂时还不清楚要怎么把这瓶药交给宁桃。
“桃桃?桃桃?”有蜀山弟子好奇地问。
“站这儿发什么呆,来放风筝啊。”
“没什么。”桃桃摇摇头,猛然回神,将视线从堤坝上收回,露出个笑,“来了!!等等我!!”
常清静站在堤岸下,指尖摩挲着袖中的瓷瓶,抿了抿唇,脑子里做着剧烈的争斗。
头顶忽然响起个熟悉的嗓音。
常清静倏忽抬起眼,就看到堤岸上站着个少女。
少女穿着件香芋紫的对襟襦裙,头发上扎着大红的缯绳,手里抱着个浆饮,手里还拿了个小碗,站在高高的堤岸上看着他。
四目相对的瞬间,宁桃走下了堤岸,倒了碗乳白色的浆饮给他,镇定自若地说:
“给你。”
“这是?”
“杏仁豆腐浆。”宁桃笑起来,好像有阳光跳跃在她栗色的发丝上,“你尝尝看。”
她的头发并不是那种乌黑的,反而泛着点儿黄,阳光下看,有几根发丝看起来就像是金子。
常清静盯着宁桃看了半晌,低头喝了一口。
豆腐浆入喉,柔滑爽口,豆腐的清香扑鼻而来。
常清静也不说话,两扇纤长乌黑的眼睫垂落下来。
这十多年没见反而更加自闭了。
这几天时间一过,桃桃已经想开了。
与其这样纠缠下去,倒不如重新做朋友。
常清净现在的模样和当初他们刚到王家庵时的模样几乎所差无几。
她恨不了常清净,桃桃低着头默默地想。
他曾经救过她的命,愿意接纳她包容她,听她胡言乱语,听她说些他不懂的话。
从前,少年愿意走街串巷,替人看风水测字,省吃俭用为她买花衣裳买绢花。
她帮他洗过亵裤,而他也清楚地知道她的月事什么时候来。
她第一次来到异世界,将裙子弄得通红,还是他红着耳根,面红耳赤地带她去找人询问怎么做月事带。
“小青椒——”宁桃欲哭无泪,僵硬地走在他前面,羞耻地额头冒汗:“到……到了吗?”
宁桃来姨妈的那一次,他们的行李刚好被妖怪给撕碎了,没有换洗的衣服。
他本来是动手要脱身上的道袍的,却被宁桃拦住了。
“算了。”桃桃压低了嗓子小声地说,“我拉拉裙子,应该能挡住。”
她可不想看到常清静道袍上沾上她的姨妈血,那还不如杀了她呢。
于是,就由宁桃走在前面,常清静走在后面,帮她挡住裙子。
他们像做贼一样,小心翼翼,却浑然不觉这幅样子更像是在招摇过市。
磨磨蹭蹭往前走的时候,一想到常清静能看到她后面裙子上的血迹,
宁桃羞耻得咬紧了下唇,就觉得还不如当场死了算了。
常清静体贴她,垂着眼不多看,可是这感觉怎么怎么如芒在背。
常清静手巧,宁桃她做不好月事带,她的月事带基本都是常清静一手承包的。
少年在膝盖上垫了块干净的布,又把月事带放在膝盖上,动手自己做。
每当这个时候,宁桃脸色爆红得像个番茄,看着少年修长白皙的手指灵活地做着姨妈巾,宁桃绝望地抓着头发,羞窘得快哭了:“我……我自己做也行……”
里面的填充物宁桃不敢用草木灰,他就用棉花。
用一次丢一次实在太过奢侈,小道士就卯足了劲儿努力赚钱争取让桃桃月月都能用的上棉花的。
可以说,他们的青春期,发育期实在彼此的陪伴下,跌跌撞撞走过来的。
即便他最后走火入魔,失去理智亲手杀了她,可是她还是恨不起来常清静,更准确的是,当初那个一心一意对她好的少年。
这一来二往,就算是扯平了吧,都过去了。
“好喝吧?”
宁桃又笑着给他倒了一碗,给自己倒了一碗。
就这样,两个人一起分完了这罐子杏仁豆腐浆。
桃桃将这些碗碟又重新揽入了怀里,长舒了一口气:“走吧!喝完了去放风筝,我带你放。”
……
“这个,你把线轴拿着。”
常清静指尖微微一动,侧目看向了宁桃。
少女刚刚在河岸上跑得太久,累得气喘吁吁,额头、鼻尖全是细密的汗珠,脸颊红扑扑的。
宁桃严肃地说:“待会儿我帮你拿风筝,你来放,听到没有?”
常清静:“好。”
他抿着唇,小心翼翼地学得很认真。
周围几个小孩好奇地看着他放风筝。
青年满头华发,眉眼间风霜泠然,仿佛落了耿耿的星河,却搞不定手里这只小小的风筝。
“快!!快跑!放线!!”桃桃在远处气势十足地发号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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