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珠又去了后院的马场。
她坐在草场边上的石凳上,看着碧蓝的天空,宁静的脸上一片深沉,目光也变得悠远绵长。
初春天气,拂面的风不再寒冷,带了些许暖意,阳光也足够充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春回大地,绿草更加繁盛,碧绿油亮,鲜翠欲滴。草原上有十几匹骏马悠闲地行走在草原上,俯下头,伸着脖子贪婪地吃着鲜嫩的草。
李京半靠着石凳坐在草地上,嘴里叼着一根青草。青草的末稍飘荡在微风中,随风吹送,一颤一颤的,给他慵懒的脸上增添几分调皮。
他今天并没有穿西蒙服饰,而是穿着中原男子的常服。靛蓝的广袖长袍,缀着精湛技艺的绣娘用巧手描绘出来的兰花,一朵连着一朵,点缀在衣襟边上,衣袖边上,庄重而典雅。除了微卷的头发之外,乍一看之下,还以为是个俊雅的富贵公子哥。
又一阵风拂过,飘过他的问道:“今天怎么想起找我来了?”他转过身子,朝陈宝珠的身后看看,“怎么没把你的那个跟班带过来?”
陈宝珠含笑道:“你很想见到他?那我让清鸳把他带过来。”
李京翻翻白眼,扭过头去。
“说正经的,我真的有事要找你。”陈宝珠正色道。
“你说。”
陈宝珠深深吸一口气:“我想见见西平王。”
“西平王?”李京讶然,拧了眉头。
这个异姓王爷的英雄事迹,还有尊贵异常的地位,他早在西蒙的时候就有耳闻。他只是不明白,像陈宝珠这样一个闺阁秀,找他做什么?
“你们认识?”李京问道。
陈宝珠摇摇头。
“那你找他做什么?”李京纳闷道,“西平王的地位何等尊贵。就算是你们中原的皇太后,对他也是客客气气。听说你们中原的皇帝赐于他皇家卫队,全天候保护他的安全。那些人可是好手中的好手,几十年来从来就没有出来差错。这等人物,不要说像你我这样的普通人家,就算是五品以上的官员,能够被他接见的也没有多少。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如果我去刺杀他的话,是不是就可以见到他了?”陈宝珠淡淡道。
李京无比震惊地转头:“你疯了?”
陈宝珠笑笑:“帮我想办法,我一定要见到他。”
陈宝珠决定了,那个西平王。不管他本事多高,三头六臂也罢,她也决计要见一见的了。
这些年的迫害。她受够了。她不想再这样下去,不想再这样惶惶不可终日,不想因了一份名单累及自己,累及宁氏。不想头顶上悬着一颗炸药一般,不知道它什么时候突然爆炸。
所以。她要提前引爆这颗炸药,哪怕粉身碎骨,也要与那个始作俑者同归于尽,一了百了。
只要保得宁氏下半世安宁,保得国固民安,这也是值得的。
西平王不过想得到那份名单而已。她会带着名单去见他,她会在西平王面前毁了那份名单,让他死了要胁朝堂上的高官叛乱的野心。还天下百姓的安定生活。
她陈宝珠并不是什么品德高尚的人,但是一个人被逼到这个份上,再没了别的选择,她总会估量一下自己的价值,较之自己所做的事情。是赚了,还是亏了。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赚了。毁了名单,一方面让那些徘徊在苦难边缘的那些高官对她感恩戴德,另一方面,挫败西平王的皇帝梦,三是让像宁氏这样无辜的人,还有全天下无辜的老百姓过上平安的日子,他们是向往和平的普通人,不应成为这场政治交易的受害者。
当然,她一定会在天下人的面前,当着皇上的面,当着朝臣的面,当着西平王的面,把名单毁掉。让那些整天担惊受怕得快要疯掉的朝臣们安心,让皇上死心,让西平王绝望。
在外人看来,陈侍郎府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一个人死了,换得了太多太多人的福祉,很值。
“你疯了?”李京死死地瞪着她,“你到底想干什么?”
“名单。”陈宝珠苦涩地笑笑,“这个世上真的有他们那些人要的名单,而且我也看过了。”
“名单?”李京“豁”地站了起来,压低声音低吼道,“没有名单这回事!你听到没有,没有什么鬼名单!”
陈宝珠苦涩地看着他,心里涌起一股热热的热意,这股滚烫的暖意直冲眼眶,她觉得似有什么水珠要从眼睛里滴下。
患难见真知,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吧?
她吸吸鼻子,努力笑笑:“可是我已经看过那份名单了,而且,现在那名单就在我手上。”
李京的眼睛都瞪大了,他猛地伸出手来,扳住陈宝珠的肩膀,低吼道:“不是告诉你没有什么鬼名单吗?那是别人灌输给你的,久而久之,你就以为是这样了。其实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你知道吗?”
陈宝珠摇摇头。
李京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深深地叹了口气:“珠儿,你要相信我,这个世上没有什么名单,那只是一个传闻,以讹传讹,所以你就相信了。其实你手上的什么都不是,你毁了它就没事了。”
陈宝珠站了起来,看向高远的天空。此时的天空仍然很蓝,但似乎有一种灰霭正悄然而来,风比之前大了许多,吹得草场上嬾绿的草朝一边倒去。温暖的阳光也显得有些黯然失色。看来,这天气是说变就变,一场风雨就要来了。
而在她的面前,又何尝不是一场风雨就要来临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