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佛山中,岁月仿佛完全停止。
这里劳作的僧民,浑然忽略外界时间流逝,甚至还不知道,眼前这座石山,已经被外界取名‘石佛山’。
长年累月劳作中,无论是僧人还是匠工,都将日复一日的劳作,当成是吃饭喝水一样正常的本能。
天刚亮,就会进山凿石,干各种脏活累活,日落天黑以后,则是匆匆吃饭倒头就睡。
山中无日月,直到一个不速之客,打破重复的日子。
“阿弥陀佛!”
一位少年僧人,走入石佛山中,拦住某个背负大石的黑瘦劳力。
此人个头不高,却背着房屋般巨大岩石,看上去就想背负米粒的蚂蚁。
“何事?”
少年僧人,正是远道而来的圆通,他微笑说道,“贫僧九华寺圆通,特来拜会各位释门前辈。”
这话不假,石佛山的首倡者,便是释门中德高望重的老和尚们。
“来了,干活吧!”
黑瘦汉子,朝旁边一指,地上堆积如山石堆,看上去没有尽头。
圆通微微一愣,重复道,“我来拜会签前辈!”
“先干活吧,稍后就能见到!”
说罢,黑瘦汉子头也不回,背着岩石往前稳步走去。
“嗯!”
圆通盯着黑手汉子背影,此人可不是普通匠工,却是有修为在身的修行者。
再看他头顶留着短发,显然是释门中人。
圆通震惊了,本以为丹阳释门开凿石佛,应当是监工一类的职责,身临其境才发现,竟是亲身加入其中。
他略微思索,撩起衣袍下摆和双袖,也捧着一枚大石往前走去。
吭哧吭哧,圆通将大石运到山脚下,见到壮观一幕。
一座高耸入云的石佛像,似乎从山中长出,上半身以蔚然成型,俯瞰下方芸芸众生,眉眼中带着怜悯。
石佛身上,连带着下方山脚,无数人群如蚂蚁,上下攀爬,叮叮当当开凿声中,不断有石块飞屑剥落飞溅。
圆通注意到,这些人中,僧人和匠工有区别。
匠工闷头干活,没有多余的动作,但僧人则不同,手头工作忙完,则是对着石佛恭敬下拜,虔诚无比。
圆通注意到,先前的黑瘦汉子,放下房屋大的岩石后,对着石佛山恭敬下拜,行五体投地的大礼。
在他身旁,还有不少举止相同的僧人。
圆通看着眼前一幕,内心被震撼了。
他穿越此界,见到的僧人们,多半是享受信众供奉,养得白白胖胖,平时半点脏活不沾、活得不食人间烟火。
但是,眼前这些苦行僧们,颠覆了圆通想法。
“这世上,真有信仰者存在!”
圆通绽放笑容,放下此行目的,参与到劳作当中。
没过几日,圆通也变得黑瘦起来,浑然不见唇红齿白的少年模样。
但是,他内心却变得坚定起来。
他混迹在人群中,听过许多故事,有前些年老去的彭石匠,也有为了救助同伴牺牲的候六哥。
这座石佛山,已经成为一群人的信仰。
这份信仰的可贵之处,在于超越了释门,成为许多匠工的人生信念。
比如说彭石匠等人,他们并不信仰释门,却将全身心投入石佛山开凿当中,其中起到作用的信仰并不简单。
“原来如此!”
这一天,圆通走下石佛山,来到一位老朽的僧人面前。
僧人头花发白,由于长久没打理,胡须蓬松如乱草,身披破布,勉强遮住腰间,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双腿枯瘦。
乍一看摇摇欲坠,但仔细看来,僧人双眼璀璨莫名,像是击破黑暗的明灯烛火,令人见了无比依赖。
“前辈!”
圆通双手合十,恭敬行礼。
老僧回敬释门礼节,“大师!”
“你的来意我已知晓,但贫僧无法回答你!”
圆通一愣,笑着问道,“前辈果真非凡,无需发问,便已明白贫僧来意。”
老僧叹了口气,“贫僧曾以为,开凿这座石佛,本是一桩功德无量的事情。”
“但到了后来,却生出疑惑,石佛是什么、功德又是什么?”
“心一乱,便什么也干不成!”
“后来,渐渐静下心来,索性不去多想!”
圆通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前辈开凿石山,此为修行。”
“修为无目的,只为验证我心。”
“可是,前辈和一众释门同道们,日复一日修炼,难道竟无止境?”
老僧摇摇头,“修行便是修行,心无旁骛才有成效,何必旁生枝节!”
说罢,老僧回身,低身挑起一担土石,继续往远方运去。
圆通站在原地,沉浸现场的劳作中。
石佛山中,人人都有各自的命运轨迹,释门修行者们,求内心之道,而匠工们,则是要开凿一座举世无双的大佛。
“果然,我的成道契机,就在这石佛山中!”
圆通盘腿而坐,闭目养神,头顶日月轮转,不知昼夜。
渐渐地,他身上累积露水,积累无数灰尘,半月之后,全身染遍石灰,却一动不动,仿佛岩石刻出的雕像。
起初,还有人提出疑惑,但久而久之,众人便已习以为常。
毕竟,石佛山中僧人众多,经常有人在劳作中感悟,猛地停下来,就地打坐修行。
连释门的僧人,也没有多看圆通一眼。
时光流逝,不知过了多久。
这一日,气候正常,日照正常,山上滚下落石,砸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