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希音提着食盒一路出了谢家,刚渡过半月湖,兰十九就迎了上来,行礼道,“姑娘,四公子上了元宝山”。
仇希音点头,将食盒交给他,“我们上山”。
天气晴好,爬山踏青的人很多,还有许多穿着蓝白色朱子深衣的谢氏书院学子,仇希音在山顶附近一个僻静的角落寻到了坐在石头上看着山下发呆的谢探微。
仇希音默默看了他半晌,上前安静伏进他怀里,谢探微揉了揉她发髻上光线变换的猫眼石,长长叹了口气。
半晌,谢探微终于有了说话的力气,怅然道,“音音,我很害怕你会长大”。
害怕你也会像他们一样,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变得面目全非——
“那音音就不长大,永远陪着小舅舅”。
谢探微失笑,随即又更深的皱起眉头,“音音,如今你太祖父和太祖母皆搬进了谢氏书院,过几日我也会带着树哥儿搬去,你不要回京城了,就留在我们身边”。
他的音音天分绝佳,心肠柔善,他定要亲自看顾教养长大,绝不叫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坏了她的天分和心性。
“好”。
仇希音格外乖顺,谢探微紧锁的眉头这才舒展了些,深吐了口气,“我们回去吧”。
仇希音仰头看向他,“不过小舅舅,我要先回京城住一段时日,姑父一家来了京城,我总要去拜见。
而且,池阳公主写信给我说,她至多有半个月就要回凉州了,她托凤姜将军给我寻了一匹汗血马的幼崽,本是想亲自教我骑马的,如果我不回京城,她就教不了我了”。
谢探微愣住,“回凉州?”
仇希音点头,“公主说她来京城只是借住,迟早总是要回去的,她是凤家人”。
谢探微愣怔半晌,徐徐一叹,“说得不错,她是凤家人”。
凤家人,终是不会困在京城这方寸之地的。
仇希音小心觑着他的神色,“小舅舅,你和我一起去京城吗?”
谢探微摇头,“不了,我刚接任谢氏书院山长,树哥儿又出了那样的事,这几天是因为尚有客在才留在谢家,马上父亲就该赶我去书院了”。
“那,公主走的那天,小舅舅要去送行吗?”
“不了,你帮我带一份礼去——”
谢探微说到这忽地顿住声音,他想起了凤知南送他的那副弩箭,她应是喜欢那些弓啊箭的吧,他没有那些东西,甚至在整个谢家弄都买不到。
他与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人……
“小舅舅?”
“算了,到时候再说吧,我叫棉哥儿送你回京”。
……
……
谢嘉棉将仇希音送到仇府门口便要回转,仇希音扯住他的袖子,冲他眨了眨眼,“九表哥,这几天我还有事要你帮忙呢,你且随我进来,保管有惊喜!”
谢嘉棉愣了愣神,就被她扯进了门,进门不久就有个穿着团花织锦棉袍,腰系玉带的富态男子满脸是笑的迎了过来,“音音回来了?这就是谢家的四哥儿?果然人中龙凤!人中龙凤!”
正是邓文雅和邓文仲的父亲邓卢。
仇希音俯身行礼,亲热叫道,“姑父,这是五房的九表哥,不是四表哥”。
谢嘉棉抱拳,“小侄谢嘉棉,见过姑父”。
邓卢笑着抱拳还礼,拇指上硕大的翡翠扳指在日头下翠花朵朵清晰可见,“谢家的儿郎果然名不虚传,来,一点见面礼,还望九哥儿不要嫌弃”。
大户人家,晚辈进门,不管亲疏,总是要意思的给些见面礼的,谢嘉棉刚刚不愿进门,除了怕麻烦仇家,也是这个道理。
只现在既进了门,谢嘉棉也不扭捏,尽量自然的接了荷包,行礼道谢。
邓卢又递了个荷包给仇希音,“音音也有,这都快一年没见了,音音越长越漂亮了!”
仇希音随仇时行夫妻在姑苏乡下长大,走得最近的亲戚就是这个姑父,邓卢为人圆滑亲切,出手大方,仇希音小时候很喜欢他,只后来经仇时行告诫,才慢慢疏远了。
仇希音接了荷包,荷包轻飘飘的,明显是装了银票,而从邓卢这般积极的来迎接谢嘉棉来说,塞的肯定不是小数目,甜甜道谢,“还是姑父最好了,姑父你不知道,我到京城这么长时间了,父亲就给了我一次零花银子,就给了一千两,四妹妹还气得要命,跟我抢,把我手都抓破了!”
仇希音说着将手伸给邓卢看,邓卢见她的手白皙柔嫩,哪里有破了的地方,却还是笑着哄道,“是四妹妹不好,改日姑父帮你教训她!”
他说着又从袖袋里取出一只荷包,冲她眨眨眼,“四妹妹不乖,这个是单给音音的,四妹妹不知道,音音可千万不能说啊!”
仇希音就攥着荷包甜甜笑了起来,“姑父最好了!姑父,我们进去吧,九哥第一次到我们家玩,我们带他拜见祖父、祖母去!”
邓文雅即将入宫为妃,仇老夫人自然不能一直关在养德院中,被甩手不管的仇时行放了出来主持事务。
小半年不见,仇老夫人瘦了许多,头发几乎全白了,看着至少老了十岁,精神却很好。
仇希音进去时,她正在和仇氏商议邓文雅的嫁妆单子,见了仇希音面色顿时一冷。
仇氏却十分热情,拉着谢嘉棉连连感慨谢家就是会教孩子,随便哪个少爷出来都是人中龙凤,又吩咐丫鬟去取见面礼,却是一匣子打成梅花形状的金锞子,穿了孔,下系流苏,精致讨喜,整齐地在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