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七章八闽之乱(4)
海浪奔涌,潮声呜咽。
施琅很希望这些贼人回过头来杀掉他,这样,还能拖一段时间。
可惜,不论他如何大喊大叫,那些贼人也听不见,眼看着三艘福船就要离开,施琅用尽全身力气,将一艘小船推进了大海,带着一支竹篙,一柄船桨,一把刀就义无反顾的冲进了大海。
黑夜中,福船不敢孟浪行事,升起一面小帆引着侧风缓缓地向大海深处漫溯。
此战,韩陵山所部战死一十九人,伤六十三人,失踪两人。
战死的人未必都是被郑芝龙的部下杀的,失踪的也未必是郑芝龙的部下造成的。
韩陵山在清点人数的时候,听完玉山老贼的禀报之后,大致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这些人在得知此次刺杀的目标是郑芝龙的时候,有些胆怯不前,有些暗中犹豫,更有人想要通风报讯。
玉山老贼多年来统带的都是散兵游勇,乌合之众,自然有一套属于自己的驭人之法。
他们的脑子不够用,所以能用的法子都是简单直接的——只要发现有人犹豫不前,就会立刻下死手清除。
基于这种原因,战死的人就战死了,不会有任何的补偿,倒是,受伤的却获得了更多的赏赐,这就是玉山老贼们对这些人唯一展现出来的一点仁慈。
海船颠簸着来到了大海上,此时,海平面上也出现了一丝鱼肚白。
有太阳,就有方向。
三艘船的船老大在第一时间就挂上了满帆,在海风的鼓荡下,福船如同利箭一般向太阳所在的方向狂飙。
施琅拼命地划着小船追赶,不论他如何努力,在黑夜中也只能眼看着那三艘船越走越远。
天明时分,他呆滞的坐在小船上,在他的视野中,只有三点帆影正慢慢的消失在太阳中。
直到现在,他只知道那三艘船是福船,至于有什么有别于其余福船的地方,他一无所知。
一官死了。
从爆炸开始的时候施琅就知道一官死了。
在爆炸发生之前,他还进去向一官禀报——太平无事!
才出来不久,爆炸就开始了。
而那个时候,正是一官给他兄弟献上一杯酒,希望他在天国的兄弟保佑郑氏一族平安的时候。
施琅仰面朝天倒在小船上,愧疚,疲惫,失落各种负面情绪充满胸膛。
比起这些负面情绪,在战场上的挫败感,彻底击碎了施琅的自信。
以前的时候,他认为在海上,自己不会畏惧任何人,哪怕是荷兰人,自己也能无畏的迎战。
昨晚,他失败了,且失败的很惨。
如果不是因为天黑,有海浪掩护,施琅明白,自己是活不下来的。
他一向认为自己武技超群,悍勇绝伦,可是,昨晚,那个身材并不高大的黑衣人彻底让他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悍勇绝伦。
一个照面的功夫,他就败的一塌糊涂,如果不是在承受敌人最后一击的时候用手垫了一下,他相信,那一膝盖足够让他的脖子折断。
现在,施琅之所以觉得羞愧,完全是因为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被敌人打昏了,还是他因为胆子被吓破故意装昏。
如果他是被打昏了,那么,他脑海中就不该出现这支黑衣人军队横扫海滩的模样,更不应该出现张望举着斩马刀跟敌人作战失败,最后眼睛被打瞎,还奋力还击的场面。
一官死了,所有的护卫都死了,就剩下他一个人活着……这样活着,比战死还要来的耻辱。
十八芝回不去了。
一艘不是很大的帆船出现在他的视线中,或许是因为他这艘小船距离海岸太远了,也或许是这艘小帆船正好缺这么一艘小舢板,有人用钩子勾住了他的小船。
一个壮汉站在船头,从他的胯下传来一阵阵腥臊气,这味道施琅很熟悉,只要是长久出海的人都是这味道。
壮汉从小帆船上丢下来一块木板,示意施琅可以抱着木板游水上岸。
施琅举起小船上的竹篙,引得船上的船夫们一阵大笑。
然后,施琅就闪电般的将竹篙插进了那个高高在上的船夫的谷道,就像他昨日里处理那些刺客一般。
施琅大叫一声用力的将竹篙连同那个壮汉推了出去,自己却双手抓住绳索,嘴里叼着长刀攀上了小帆船。
船夫们被这个恶鬼一般的汉子吓坏了,直到施琅跳上帆船,他们才想起来反抗,可惜,满心羞愧的施琅,此时最希望的就是来一场有来无回的战斗。
这一次,他战斗的极为投入,刀光所到之处,血光乍现!
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小帆船正在海面上转着圈子。
而甲板上满是尸体。
他从装水的木桶里挖出一勺子水,嗅了嗅,还好,这些水没有变质,水里也没有生虫子,咕咚咕咚喝了半桶水之后,他就开始清理小帆船。
海上酷热,尸体不能久留,固定了船橹,整理了船帆,让它继续朝东方行驶,他就把那些残破的尸体丢进了大海。
帆船跑的很快,施琅根本就不管这艘船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只是不断地从大海里提上海水,冲刷那些已经发黑的血迹。
海水冲刷血迹非常好用,不一会,甲板上就干干净净的。
他不敢停下手里的活计,只要稍有空闲,他的脑海中就会出现一官四分五裂的尸体,以及张望最后那声绝望的吼声。
甲板被他擦洗的干干净净,就连昔日积存的污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