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一瞬间结束。
凌晨的时候,玛琳猛然醒来。
夜里一片宁静,只有一点啪啪的声响,那是陈旧的窗户没有办法关牢,风拍打在上面发出的响动。
玛琳披着衣服下了床,她没有点灯,摸索着走到窗边,往外看去。
外面是黑沉沉的夜,风声在外尖啸,唯一的光来自小旅馆在路口高挂的一盏灯,它为远处迷路的人指明方向。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见。
对面的床上,菲利多的声音响起:“好像还早呢,你怎么醒了。”
玛琳有点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菲利多睡在靠近门的那张床上,他起了床,走到桌子旁先点燃了蜡烛:“不是你的原因,我心里想着事情,没法好好睡着。你也是吗?”
玛琳摇头:“应该不是。我习惯了昼夜颠倒,作息时间已经固定,今天生物钟突然被打乱,有点不适应。”
“生物钟?你又在说莫名其妙的词语了。”菲利多打着哈欠,一边朦胧着眼睛去摸外套。
玛琳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她还从来没有见过睡意朦胧的菲利多。此时的菲利多,红色头发因为蜡烛的柔光,颜色变成了有点浅浅的粉红,他的白皙皮肤上还带着睡意的红晕,褐色的睫毛在灯光中投下长长的阴影,把翠绿的瞳色映照成了墨绿色。
菲利多没有好气,有点生气又有点害羞:“不要这样直直看着别人,你的眼神像个小狗一样。”
玛琳还嘴:“你才像小狗。”
“既然都醒了,我再画几张魔法阵,这样你就可以在马车上面边学边记了。”菲利多说,然后他拿出了纸笔,拨亮了蜡烛,开始聚精会神地画图。
玛琳盯着他的笔尖,看着墨水从笔尖流出,在羊皮纸上勾勒出形状。
“你不要总看着我……你的视线会分散我的注意。”菲利多把头埋得更低了些。
夜深人静,只有蘸水笔在纸上划动的声音。可能因为夜里太安静了,人也容易变得非常感性,玛琳忽然开口说:“你知道吗,我做了一个梦。”
“可以说一说。”菲利多来了兴趣,“要知道,神眷者的梦有可能不是普通的梦——有的梦可以预示未来,有的梦揭示了过去,有的梦指明当前的道路,这些有寓意的梦,被称作‘女神的低语’,是神眷者才会拥有的幸运。”
“但我打赌这个梦跟女神没有关系。”玛琳笃定地先下了结论。
菲利多却说:“不要着急下结论,我的判断肯定更准确,你先说。”
于是玛琳开始缓缓描述:“在梦里,下雪了,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我一个人去一个道观游览……”
“道观是什么?”
“就是一种神殿,你可以这样理解,好了不要插嘴,让我说完。我去求了一支签——就是占卜的一种,上面写着大凶——占卜的结果很糟糕,然后我就去找道士先生解签——道士就是神官或者牧师什么的,然后道士先生拿了我的签,一下给撕掉了,说:大过年的,没有大凶,大家都是大吉。”
玛琳说完了,看向了菲利多,菲利多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玛琳正在等他的反应,于是问:“就这样?”
“是的,就这样。”
菲利多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了,说:“我觉得这不像‘女神的低语’。”
玛琳轻轻敲了桌子抗议:“我一开始都说了不是,我这是去拜别的神仙呢,光明女神怎么能管到别的神仙那里……”
“你又在胡说了,光明女神是唯一的神祇,我们所信赖的其他神祇的光辉都是来自光明女神。”
玛琳心想,那光明女神可管得真宽。
菲利多说:“你根本不需要在乎占卜的结果,不管占卜的结果多么糟糕,不在女神的指引之下,是不可能发生的。”
玛琳发出轻微的叹息:“我本来就不相信占卜。好吧,其实是因为我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跟‘过去’有关的事情了,所以这个梦让我有点介意。随着离开的时间越来越久,从前的风景在我的记忆里好像也变得越来越模糊了,我有时候会害怕,我会不会就这样忘了自己从哪里来的……可是这个梦把我带回了过去,那里的场景那样真实,让我以为自己回家了……”
菲利多说:“要是你梦到回到了奥德林的话,那可实在是个噩梦了。”
“不,不是奥德林。”玛琳拉了下椅子,让自己更靠近了菲利多一些,她张大了眼睛,黑夜一样的眼睛认真地看着菲利多:“菲利多,你相信吗?我其实来自很远很远的另一个世界,那里高楼大厦,道路宽阔,人人都念书识字,和这里完全不一样。我在那里是一个苦逼的建筑蓝领工人,朝九晚五还常常加班,我每天无病呻吟,嘴上抱怨生活艰难,但是其实和现在相比,真的生活得很不错。谁知道有一天,莫名其妙地,我就突然到了奥德林,还变成了一个婴儿。”
“你的梦梦得太深了,”菲利多白了玛琳一眼,说:“我小时候曾梦到过魔兽,后来很长时间都不敢去打开柜子,还信誓旦旦地跟家人说魔兽就在我的柜子里。当然那时候我才几岁,而你已经十五岁了,就别犯傻了。或者,你应该先去洗漱,这样就可以清醒一下了。”
玛琳发出文青一般忧愁的声音:“你不懂我。”
“我当然不懂你,因为我已经十六岁了,而你现在的傻样和我五岁的时候一样,五岁的我或许能理解你。”
玛琳愤怒地瞪了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