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不得不直面基民盟分化的问题。
谢绾猜想得没错。自从洪堡到汉诺威就任首相后,全德意志境内的基民盟和维新派就开始产生了分化甚至对立。原本只是细致末端的一些认识不同,此时却成了区别两大派系的重要特征:人们津津乐道的是,“日耳曼民族之外的其他民族是否应有政治权利”、“国王是否有权干涉议会”这两个问题,而统一、自由作为两派的共识,反而不那么重要了。
谢绾这一派主要成员是工商贵族和资产阶级,他们是社会稳定改革的支持者,相对而言更加中庸、包容、保守,所以对两个问题的答案都是肯定的。他们所倡导的,是共同信仰的国民的国家,而非民族的国家;国王应该从国家命运的高度去控制议会斗争,而防止议会分裂。
洪堡那一派主要成员是知识分子、维新派新教徒、市民阶层,他们迫切希望变革而又无所顾忌,相比之下更加偏执、单一、激进,所以对两个答案都是否定的。他们坚持维新派原有信仰,认为德意志一定是日耳曼民族的国家;国王是旧势力的总代表,不仅不能允许国王干涉议会,而且可以取消国王。
其实以谢绾对洪堡的认识,他也并非这么极端的人。但可能作为领袖需要,他不得不给自己更清晰的人设,为了获得更多支持者,他也不得不尽量把自己特征搞得越发迥异于谢绾。
面对两派之间越来越多的互相攻击,俩人都忧心忡忡。按照谢绾与洪堡之前的约定,俩人决定正式谈一下之后的安排。不久,俩人在莱茵与汉诺威边境的明斯特会面,专门讨论基民盟事务。
讨论氛围非常不好。在卸下了此前的各种外部威胁之后,俩人的内部矛盾在此时完全爆发。从最初俩人一起建立基民盟,到后来的种种互相欺骗、倾轧,各种历史旧账都被翻了出来。义愤填膺外带恼羞成怒,使三十来岁的谢绾和六十来岁的洪堡俩人在一间单独会议室中争执、拍桌、咒骂之声震天——两位大贵族关起门来真是跟马夫厨子差不多,外面的服务人员都吓得不敢近前。
洪堡毕竟年纪大了,没过多久便脸红脖子粗,说话开始有明显停顿。估计是血压陡然增高,他本来是站着挥手向谢绾示威,然后突然一个趔趄,跌坐在沙发上。谢绾看见大吃一惊,连忙上前问候。洪堡喘着气,说不出话,只是微微扬了下手表示没事,谢绾给他倒了杯水。
这个小事件让俩人平静了下来,洪堡在沙发上呼吸沉重的休息,谢绾在房间另一头坐着,板着脸沉思。
待洪堡恢复一些,他勉强低声说,
“绾,既然我们……都不愿意退出政坛。那……我们俩人……必须有一个在……基民盟内部退居二线,安心从政。”
谢绾点点头,
“那你觉得该是我,还是你?”
洪堡听到此处,艰难的笑了,摇摇头没说话。他听谢绾这么说,估计谢绾是肯定不会退步了,他自己也绝不会让步,这自然就是个不可行的方案,他也就只能笑笑。
过了一会儿,洪堡又说,
“那我们分开吧。”
正在低头沉思的谢绾抬头看了一眼洪堡,
“你是什么意思?”
洪堡喘了口气,伸出右手两个指头,
“分成两个组织。”
谢绾和洪堡都清楚,此时只有基民盟的统一,才能让德意志统一和自由的力量集中,维新派心中才有旗帜。一旦基民盟分裂,那维新派可不止是分成两块,而是会彻底四分五裂,有很多人甚至会丧失信心。
但此刻俩人都杠住了,对个人利益的考量明显超越了党派和国家利益,这也是政客无法摆脱的宿命。
谢绾快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利弊,也没有反对。只是站起来,说了一句,
“那就这样吧。”
然后把右手伸向还在沙发里瘫坐着的洪堡。洪堡挤出一个笑容,欠了欠身子,也伸出右手。俩人手握在了一起,做出的却是一个分裂的决定:
谢绾与追随者从基督教民主联盟中退出,重新改组,取名为“自由民主党”,谢绾为党首,李斯特等原先无派系的莱茵内阁成员也在此时加入。自民党相比基民盟,自然是在民族和贵族问题上的迥异区别,它首先是彻底放开了过去基民盟只允许日耳曼人加入的规矩,接受了大量因为做生意而获得德意志某联邦籍的外国商人的加入,同时,也非常受到德意志地区维新派君主们的喜爱,大多数小邦国的君主陆陆续续加入了自民党。
洪堡的基民盟则维持旧体制,并进一步明确了民族主义和反王权的信仰,在知识分子、新教徒、市民中继续保有高支持率。尤其在汉诺威,英王既是外国人,又是王权象征,洪堡领导下的基民盟更是得到了舆论一边倒支持,长期霸占议会多数席位。搞得英王很长时间都不愿意访问汉诺威。
不过,分裂仍然带来了很明显的负面效果。从分裂后成员的社会角色来看,可以看做谢绾带走了社会中上层,洪堡带走了社会中下层。
对洪堡来说,大量金主都跟着谢绾跑了,他的组织经常资金紧张,每次搞个集会都只能在街头、酒馆,看着很没气势;宣传频次和一些救助穷人类的推广活动也根本没法搞,在一些比较保守的国家,君主还暗中授意警察跟基民盟作对,影响力有衰竭的趋势;对谢绾来说,一个包容的党也意味着没什么战斗力。过去在莱茵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