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十四世看谢绾表情怪异,却没回应,只好自问自答,
“我们都没有信仰。“
谢绾差点跌倒。只好做出一副聆听训诫的样子,等着他继续说。卡尔十四世看他有点正常反映了,自顾自地接着说,
“或许不是没有信仰,而是只相信现实,相信自己。“
在今天的人看来,相信自己是一种正常而正面的世界观,但在此时的欧洲,即使已经经历了启蒙运动的洗礼,整个社会还是沉浸在宗教信仰之中。
在谢绾既往遇到的人中,不管是保王派、维新派甚或是犹太人,都有着虔诚的信仰。保王派相信国王是信仰的守卫者,所以不管做出什么行为,都是卫教行为;维新派基于重新解读过的宗教理念,认为上帝赋予人权平等,国王和大贵族自然也不例外;犹太人更是给信仰打上了各种补丁,一面信仰坚定,一面钻圣训的漏洞赚钱牟利。
而《君主论》作者马基雅维利抛开上帝探讨人性本恶对世界的影响,拿破仑认为上帝的态度可以强人所改变,甚至做出抢夺教宗手里皇冠的事,卡尔十四世则为了王位,把宗教信仰当成交易品。就不用说谢绾了,这个二十一世纪来的人,干脆就是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
于是他恭敬的对国王说,
“陛下所言甚是。“
卡尔十四世没有直接回复谢绾。沉默了一会儿,提起另外一件事来,
“路德维希亲王与奥古斯妲公主将要订婚,奥古斯妲公主的魏玛与俄罗斯王室血统意味着,普鲁士意在就此与魏玛大公国和俄罗斯帝国之间建立更紧密的关系。据说这件事,还是因为你在魏玛境内遇袭而促成的。”
谢绾有点尴尬的点头称是,这件倒霉事现在看来在欧洲各国都传开了,也没必要掩盖。但这话题未免转换的太快。
卡尔十四世接着说,
“这件事因为涉及到俄罗斯,对瑞典颇为不利,所以我特别关注。也正因如此,从路德维希亲王前往魏玛起,我就注意到你。我了解过你早前的经历,对你在奥地利、荷兰、英国的事都多多少知道,包括前些日子在法兰克福的金融风暴,我虽然没有证据,但应该也有你的影子。”他略带调侃的笑容看着谢绾,随口抛出一句,
“或许将来,你会成为普鲁士一支重要力量吧。“
谢绾脑子一阵轰响。自己或许小看了这个时代的人,他们可能不明白自己想要的康采恩,但他们有政治直觉。
卡尔十四世凝神看着谢绾的表情变化,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说道,
“希望我能信任你。”然后他问谢绾,“你知道光明会吗?”
谢绾愣了一下,他向来对阴谋论不屑一顾,所以对光明会这种以神秘传说出名的秘密结社兴趣不大。但光明会的官方说明他还是了解一二的。虽然一部《光明会》三部曲给它赋予了很多神秘和邪恶的色彩,但归根到底,这是个和当时众多秘密结社有着相似目标和背景的组织,是启蒙时代的特殊产物。
光明会作为一个起源于1776年巴伐利亚的秘密政治社团,宗旨是反对愚昧追求科学,反对**追求自由。只是因为歌德、席勒、康德这样的名人加入,以及曾经与共济会亲密合作,有着三分之一共同会员而有了些影响力。由于这个组织有着鲜明的政治色彩,仅存在八年,就被巴伐利亚当局镇压,组织上是应该不存在了。
光明会鼎盛时期,大约33的成员是贵族,至少12%是神职人员;大约70%的成员受过大学教育,工匠的人数几乎占25%,远远高于商人的人数,而商人的比例却不足10%;将近75%的会员是公务员、军官和其他公务人员,对政府的渗透颇深。创建人魏绍普本人在1787年自豪地表示,该组织为巴伐利亚提供了十分之一的高级公务员。但实际上这些成员多是些二三流知识分子,他们进入组织的目的很可能是为了借助社团谋个一官半职或者升迁,真实世界就是这样,再牛逼的表面之下,也有很多可笑庸俗的内核。
只是这个组织的最初支持者,就有那位魏玛大公国的奥古斯特大公,令谢绾不禁有种这个魏玛公国真是跟自己纠缠不清的感觉。
既然卡尔十四世问了,谢绾还是如实的点点头,表示自己略知一二。
卡尔十四世接着说,
“其实在光明会在解散以前,就有一些真正的精英觉得这不是一个有前途的组织,里面鱼龙混杂。所以他们逐渐退了出来,另组了一个更为隐秘的组织,为了表示与光明会决裂,这个组织也使用了一个拉丁名,u,意为影子会(注1)。”
这个谢绾倒是完全没听说过。他饶有兴味的问,
“恕我无礼,陛下,那么这个组织的宗旨是什么呢?“
卡尔十四世说,
“反对宗教愚昧,认为科学是解释世界的唯一方法;反对主观感性,认为包括人性在内的世界都应由逻辑解释;反对血统特权和天赋人权,追求人与人竞争的自然结果。“
好家伙,谢绾听到这里,对这个组织的创建者的远见惊叹了,整个一科学主义、逻辑实证主义、社会达尔文主义的大综合,每个都领先时代几十上百年。真不知道这位创始人是谁,这种见识总该是位大哲学家,搞不好还同时是位科学家,看样子应该不是这个不着四六的卡尔十四世。
不过听到这会儿,谢绾好歹明白卡尔十四世跟他聊那么多看似不相关的事的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