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王婆子推开木门,走到土炕旁边的红木柜。
红木柜周身,一层层斑驳的红漆剥落在地上,露出干裂细密的纹路,正前方的柜面上挂着一把生锈的铁锁。
王婆子从衣兜里摸出来一把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扭,把木柜打开,里面放着两个大木盒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铜板。
王婆子伸出手拿出来一个木盒,摸着上面的粗糙花纹,坐到土炕旁边,打开,拿出来整整一沓的纸书,全部都是其他小乞丐的卖身契。
王婆子很快就从中间抽出来属于苏乞巧那一份,依稀从上面辨认出苏家,广平城几个大字,才放心地笑了笑。
王婆子收拾好一切,正准备走出去递交给赵春香,木门直接被粗暴地推开了。
“砰。”赵平走进来,二话不说,跪下来,眼泪汪汪,哽咽道,“娘,我求你不要把乞巧卖到青楼。”
“你这是干啥?”王婆子一急,上前扯他的胳膊,就是不能把他拉起来,顿时板着脸,冷哼道。
“这事可由不得你,卖身契在我手里,我想干啥就干啥,一边去。”王婆子撂下这句话,转过身就准备走。
“不行,我不同意。”赵平激动地站起来,一把扯住王婆子,眼眶一红,“就没有其他办法了?”
王婆子一愣,瞪大眼睛,“当然没有,还是说你出得起这一百两银子啊,诶?不对,这个点你不应该在学堂吗?你胆子肥了,还敢逃课?!”
“知道老娘供养你都快倾家荡产了吗?你是想气死我啊。”王婆子顺手抽起来鸡毛掸子,就准备敲他。
“娘!”赵平红着眼,一把抓住即将落下的鸡毛掸子,颤声道,“你……总不能把你儿媳妇送去青楼吧。”
“啥?”王婆子如遭雷劈,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整个人都僵住了。
“娘,你就算是看在我的份上,你也不能把她卖到那个地方啊!”赵平嘶哑着嗓音。
“……你个混小子,我呸!”王婆子半天才反应过来,一记鸡毛掸子砸在他背上,怒火升腾,“我告诉你,你跟那丫头这辈子都不可能,我不同意。”
“娘……”赵平还想再说。
“闭嘴吧你,一天天的不学好倒是对这事这么上心,你要是有本事现在给我一百两银子,我就不卖那妮子,你有吗?”王婆子伸出手。
赵平瞬间被哽住了,“我……现在没有,但是将来一定会有,反正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乞巧卖去青楼啊,那样她一辈子就全都毁了。”
王婆子一脸嫌弃地推开他,怒骂道,“毁就毁吧!你既然这么喜欢她?难不成还想看见她坐牢?”
“坐牢可以啊。”赵平一愣,摸了一把泪,说出来的话把王婆子都惊住了,“坐牢至少可以保住清白,而且有那条黑猫的原因,她又不是直接凶手,最多在里面待两年就出来了……”
“而且就算出意外坐牢个年,到时候我考取了功名,再想办法把她接出来不就行了嘛……”赵平抽噎道,“坐牢也总比把她丢在那个地方强啊。”
“你你你!我呸,好你个混小子,我算是看明白了,说来说去你不就是馋她的身子吗!一口一个清白,你咋这么自私自利啊……”王婆子破口大骂。
“娘,眼下也只有这样了,我求你了。”赵平说完,又哭着跪下来。
“不可能!”王婆子想都不想,毫不犹豫地一口回绝,低头看着跪伏在地上的赵平,冷哼道。
“坐牢?你以为牢房那地方跟青楼比就有多干净?我呸,你是见识的少,那里面的守卫少不了一两个天天夜里祸害里面的小姑娘。”
“那妮子去青楼卖身,起码面子上好看点,遇上好人还有机会给自己赎身。去了牢房,我告诉你,那才是真正的暗无天地!出来就是一个破鞋,比青楼的那些庸脂俗粉都差劲。”
王婆子一通劈头盖脸地骂下来,把赵平整个人都吓懵了,呆愣在原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你可长点心吧,反正这事无论如何就这样定下来了,我看学堂你也不用去了,就待在这好好反思吧。”王婆子冷哼一声,拿着卖身契走出去,顺手拉上了门。
四面土墙的破屋子里,一丝丝昏暗的光线穿进破旧的窗口,照在地上赵平黯淡无光的眼神之中。
王婆子出来后,看见赵春香,一扫胸腔里挤压的苦闷,扭头一笑,把卖身契递了过去,“春香姐,这不。”
“哎呦,大妹子办事果然可靠,那这事就这么定了,明天我再把她接过去。”赵春香一手抽回卖身契,大致瞄了几眼,抬起头笑得合不拢嘴。
“好好好,慢走啊。”王婆子掂量着手里的金锭子,扭头看见呆立在原地的苏乞巧,正想抄起鸡毛掸子打过去,不过转念一想,这妮子说不定明天刚过去就要卖身呢,可不能打坏了。
于是也就勉强冷哼一声,“苏妮子,今天你就好好最后享受一下吧,我跟你说,你也不要怨我,只能说你命苦,老婆子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甩下来这句话,王婆子扭动着粗腰,乐呵呵地走了。
苏乞巧站在原地,神色黯然,良久才恍惚地转过身,眼里闪过一丝果决,飞快地跑走了。
其他围观这一幕的众多小乞丐也是看得唏嘘不已,默默流泪,这大半年来他们可是没少沾苏乞巧的好处,学手艺,赚铜板,如今看到她这一副模样,自然是心疼无比。
这一番感同身受,委实不好受